原来伏苹自那日在曹州桃源集村与顾旸一别,颠沛流离,受尽磨难,冻昏在博平县街巷,被进城的酒馆掌柜温溪救起,接回家中,将养得醒。
温溪怜她身世,悦她容貌,喜她人品,对她倾力照顾。小二常打趣掌柜的领回来位掌柜夫人,伏苹虽仍时时想起顾旸,但架不住温溪的无微不至,那点愁怀就淡了许多。
终有一日,温溪向她求婚。伏苹念及与顾旸之间到底无望,再加温溪对她百般疼爱,虽是犹豫再三,还是允了婚事。
婚礼在温溪的家乡温家屯举行,不过请了几家亲邻,成婚在一隅乡村,却教伏苹温暖喜悦至极。
洞房花烛夜,她与温溪成了夫妻之事。后来有一天,她吐了,温溪请来邻村郎中,郎中说夫人有喜了,教他好生照料。
温溪乐得撒欢,却偶然发觉郎中非但不与同喜,而且神情怪异。
送郎中出门时,温溪低声问道:“大夫,为何神色古怪?”
郎中摇摇头苦笑,转身要走。
温溪再三相问,郎中再三推托。
温溪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来,塞到郎中手里。
郎中收了银子,叹息道:“掌柜的,我原不为图这些个银钱。只是有些话,我似乎不当讲。”
温溪道:“你但说无妨。”
郎中道:“掌柜的跟夫人成婚未久罢?”
温溪道:“方才十四日。”
郎中道:“可是成婚之夜初次圆房?”
温溪道:“正是。”
郎中道:“女子有孕,多是四十日至七十日间,有呕吐之状。纵然有些女子年幼,于此敏感,至少也须二十日上下,夫人这……”
温溪会意,霎时有如晴天霹雳。他赶回家中,问起伏苹,伏苹始把渔村被吉峰禹践踏之事,垂泪相告。
温溪开始还满怀怒气,听到后来徒留声声长叹,不由得替伏苹悲愤交加。只是他心中难免气恼伏苹隐瞒此事,但转念从伏苹的角度一想,也便理解了。
伏苹靠在温溪胸前哭道:“相公,你我在这个世上都是无父无母,都是苦命的人。”
温溪摸着她的头,也禁不住泪如雨下,叹道:“是啊,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只是你的委屈,可比我受得多太多了。”
伏苹道:“相公,十四日距二十日也不远,说不定就是你与我的孩儿。”
经此一事后,温溪不仅没有责怪她、抛弃她,反而更加疼她、爱她了。伏苹寄希望于那孩儿其实是温溪的,也是坎坷但幸福地见证了胎儿生长的每一个阶段。
小酒馆辗转开到了十月,伏苹早已大腹便便,孩儿也愈发躁动,疼得她每日只是躺在床上歇息,偶尔才下床散步。
不想这日一场有些太早的初雪压塌了半边房子,本打算打烊的酒馆为了修房子,多开了片刻,只是这片刻,竟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三人之中,有两个人的声音她从未听过,但那吉峰禹的声音,她在门上听得确凿无疑,忍不住怒恨冲天。
她本想出去跟吉峰禹拼命,只是必然敌不过;她本想告知温溪,却从门缝中窥见这几人都是江湖之客,必定武艺高强、深怀警惕,又恐连累了温溪。
但她下定决心,终归不能教吉峰禹就这么走了,她必定要为自己报仇。
只是听着听着,那三人却忽然说起顾旸。这个久违的名字在隔了八九个月后骤然在她耳边响起,不由得令她心旌神摇,轻轻惊呼了一声。
此时那三人又说起要设陷阱伏击顾旸,又听到地点在雷公山,距此不远。
伏苹不知顾旸在何处,也不知该如何通知顾旸,但既然听到,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顾旸受难。
思前想后,她决定以身涉险,触发掉那些机关,只是“吱嘎”一声,后门却开了,把她吓了一跳。
进来的是温溪,他听到妻子惊呼,便赶来看她。
“夫人,没甚么事罢?”
“没,没事。”
伏苹勉强笑笑。
“你瞧你,还是小姑娘的模样。”温溪低声笑道,一面把她轻扶回床上坐了,手里慢慢揉着她的双手,“你已经怀着娃娃了,不在床上安心将养,却趴在门上,去好这份子奇。”
伏苹瞧着他,不觉鼻头酸涩,有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温溪走后,伏苹倚在墙上,闭着湿而烫的眼睛,纠结了很久。
她还是出了门去。
伏苹拖着沉重的身子,循着月光,步履蹒跚来到雷公山下,已累得几乎虚脱,肚子里的娃娃也开始拳打脚踢,表示强烈抗议。
但她不敢歇息,径进了山谷里,小心翼翼地用脚趟开白雪,观察着地面,先踩掉了一片草,露出一个地洞,又掰去一块古怪的石头,从山坡上便滚下一根粗壮的长木头来。
伏苹在一旁草丛里躲了,直待那长木头滚下山坡去,才出了草丛,继续趟雪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