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煜听他话语,分明是指向自己,还特意说了一句“并非指向侍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沉默不语。
聂士成瞥见苏国南站在徐承煜身旁,不怎么说话,便道:“易之兄,此乃令爱之人生大事,如何连嫁与谁,都不知了?”
苏国南有些尴尬地道:“阴差阳错,阴差阳错。”
聂士成哼了一声,转眼瞧向徐承煜道:“既如此,徐侍郎准备如何处置这小子?”
徐承煜道:“虽是提督在此,只是他杀了我婚宴宾客和侍卫兵士几十人,万万放他不得。”
“说得好!”聂士成把大腿一拍,笑道,“顾旸,你这便出府去,我看谁敢相拦?”
徐承煜猛地一抬头,面目贲张,脸上像崩起一颗一颗的石块,虽是在自己府上,却慑于聂士成的威风,只是不敢出言。
顾旸见形势陡然逆转,倒是吃了一惊,转头望了苏见黎一眼,握着剑,抱着拳道:“聂大人相救之恩,异日必当涌泉相报。”
徐承煜又唤人来,低声道:“去请老爷子。”
不想苏见黎此刻心念正在父亲那边,一时把这句话听得分明。
如今虽有聂伯伯为爹爹撑腰,可若那位列一品的徐大学士知道了此事,在太后面前敷衍委曲,告上聂伯伯一状,那可如何是好?
顾旸偷偷拉了一下苏见黎的手,低声道:“走。”
聂伯伯挺身救难,原是拔刀相助,我怎能教他也陷进来?……
罢了……
苏见黎想到此处,轻轻推开顾旸的手。
顾旸一怔,抬起头,目光和她忧伤到醉红的双眼撞到一起。
“……阿黎?”
苏见黎小声道:“哥哥,聂伯伯救了你一命,你快去罢。”
顾旸眼皮一动,茫然间竟生出笑,说道:“你……你这是何意?”
苏见黎一时哪里和他说得明白?更兼徐承煜和一些官员宾客仍在现场,心中之事也不好明说。只得催促道:“你快走罢!”
顾旸道:“你……你不走?”
苏见黎道:“我终究还是要做徐家的新娘的。”说罢,忽然泪如雨下。
顾旸停在半空中的手猛地一颤。
“假如真有这么一天,纵然婚礼上高朋满座,我也会摔碎酒盏,手裂红纱。……”
自己说过的这段话隐隐又在苏见黎耳边噪起,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聂士成不晓她心中意思,也不好插嘴,苏国南却想到了女儿的心思,低头微叹。
徐承煜见事态又有回转,大笑道:“小子,还不速去?”
顾旸僵在原地,惊诧迷惑地望着苏见黎,见她低着头,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沾着一滴一滴的泪珠,柔软的唇角微微发抖。
他心想,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阿黎若真想做徐家的儿媳,也不必来助战,也不必这般伤心。
等等。
难道她的助战,她的伤心,只是为了最后尽一份真情,把自己救出去,而后好嫁给徐家?
不,阿黎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他与她也只相处了几个月而已。
阿黎……
苏见黎偷眼望见他神色有异,知他心有疑虑,但一时也不便把想法和盘托出,颇感无奈。
顾旸缩回手,把剑插回剑鞘,拱手高声道:“既如此,告辞了!”说罢,神情凄然,摘下腰间愈发鲜红的酒葫芦,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大笑而去。
苏见黎猛然抬起头,静静地望着顾旸的背影消失在府苑尽处,泪水再难抑制,飞涌而出。
她心想:“哥哥,你一路平安。今日阿黎的前半句话没能做到,没能碎酒杯,裂红纱。后半句话我却必定会做到,你放心,那时再告诉你我的心意。徐濯埃不是我的新郎,他碰不到我。他若对我强施不敬,我有死而已。”
徐承煜又恼又恨,转过后堂去,吩咐随从道:“你去引五百兵士,从后门出府,务在京城之内截杀之。”
随从领命而去。
顾旸走到徐府大门,两个守将不明所以,还举刀相拦,被顾旸飞起一脚,扫过二人脑袋,踢翻在地,挣扎不起。
顾旸冷笑几声,一身鲜血,路上国人洋人来往惊骇,被他熟视无睹,沿着东交民巷的街道,一面喝着葫芦里的酒,一面歪歪斜斜地走过沿路的银行、俱乐部、各国使馆,直走出巷子去。
走到正阳门,两名守将相拦,又被他踹倒,众百姓又惊恐又说笑,如浪潮般纷纷挤到大街两旁,让出一条路。
顾旸直走到大街半程,哩哩啦啦地往地上淋了一路的血——只不过,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
他有些醉了,恍然见得不远处一个矮小的车子背影,佝偻在大路中央,慢慢前行。
顾旸怒道:“他们都让开了,你为何不让开?”提起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