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旸救出阎书勤等十余名首领之后,率先使起“梯云纵”,原路返回,到了方才吉峰禹、伏苹被囚之处,却见地上零落着两个铁囚笼,低头细看,锁孔已被撬开。
顾旸先是俯身看了一圈足印,谁想此处虽是黄泥土地,却颇为平整光滑,只有马蹄、车辙那样很深的痕迹才能留下,人的履印相较为轻,未曾看到一个。
顾旸飞奔上附近土丘,向四下里环顾,也不见二人踪影,只好在原地等待阎书勤等人前来。
谁想阎书勤等人虽是快步行走,速度却远逊于他的“梯云纵”,直等到日薄西山,这十余个首领才姗姗来迟。
阎书勤听了顾旸所说,便问郭栋臣道:“如何是好?”
郭栋臣道:“锁孔已开,又不见血迹,想是被人救走了。再者他二人结伴,除非是遇到高手,被一般强人打劫,并不须担忧。这般寻找,无头无绪,不如先回去设法与赵掌门相会,再做打算。”
阎书勤道:“也只能如此。”
十几人便结伴同行,直走到傍晚,清风徐来,月黯星稀,才回到营寨之处。
放眼望去,拳民尸首堆积成林,遍地鲜血已被冷月浇干,凝闪着暗红的光。
只听一声闷响,是阎书勤跪倒在地,众人也先后跪下,有人已小声低泣,场面甚哀。
“兄弟姐妹们!”阎书勤流着泪,嘶吼道,“俺阎书勤在这里发誓,你们今日流的血,终有一天,会成为那太阳散出的红光。不落,不落的太阳!”
众人听得,都情不自禁地抬眼向寒夜的天边望去。空中虽寥寥有几点星辰,但天尽头却茫茫黑暗,像是笼罩着一层雾气,深不可测。
太阳,真的会有不落的太阳吗?
众人本打算挖坑把拳民们埋葬起来,但尸首实在太多了,大抵有两千多具,怕是十几天也埋不完。
他们生得庄重,活得辛苦,死后还难以下葬。
可他们的死,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很草率,很简单。
个中还有六七百个清兵,更兼还有许多人,血肉模糊,衣服、容貌都烂得看不出是敌是友了。
死者已死,生人尤重。
入土为安是不可能了,十几位首领考虑到周围草木稀枯,火焰不易蔓延,便派郭栋臣去城里买了些火柴回来,再用木头引燃,直忙了一夜,才把荒野之上的尸首全部火葬了。
众人疲乏之至,便离得稍远些,轮班放风,在郊野之上,睡到天明。
整顿过后,十余位首领便结伴同往苏国南营寨而去。间隔半里,望见苏国南营寨之外,立着一个老汉的背影,远远地便听到破口大骂的声音。
“是赵前辈!”顾旸叫道。
众人仔细一听,果然便是,都喜出望外,飞跑而去。
顾旸率先轻轻奔至,见赵三多腿上的枪伤处包着块布,高一脚低一脚地徘徊着,正挥刀大骂。
“苏贼,你死无葬身之地!我义和拳民统统化作厉鬼,吃你肉,剥你皮!”
“张贼!你全家不得好死!”
“苏贼!你闺女嫁给王八蛋!”
顾旸听到最后一句,慌忙拉了他一下,说道:“赵前辈,这最后一句就免了罢。”
赵三多忽听得他声音,吃了一吓,疾握刀转身,见是顾旸,方回过神来,两手摇摇颤颤,把住他双臂,惊喜道:“你还活着!”
顾旸笑道:“是啊。阎大哥他们也还活着,你瞧。”把手一指,只见十几位首领也已奔至。
赵三多松开他两臂,脸上神情悲喜交织,沧桑的双手在空中犹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俺们都还活着呐。”阎书勤笑道,“那狗官想把俺们押解上京,多亏顾兄弟在路上出手相救。顾兄弟是被姓苏的老贼识破了,他不是奸细。”
赵三多仿佛没听见似的,平日矍铄的目光忽然空洞,雄健的步履也蹒跚起来,踉踉跄跄地穿梭在十几位首领之间,把每个人都打量了一遍,喃喃道:“都活着,都活着!……”
郭栋臣叹道:“只恨咱们得有两千弟兄,死于非命。”
赵三多听了,那夜的惨况不禁历历在目。他的眼中重又燃起苍老但有力的怒火,转身举刀,踉跄冲向寨门,高台上的守将下令,把赵三多乱箭射回。
顾旸抬头望向高台,却见守将旁边,还立着几个人,是苏国南、苏见黎,还有……徐濯埃!
他看到苏见黎,固然高兴,但苏见黎和他对视了一眼,便低下头去。
顾旸转眼又看到徐濯埃,徐濯埃并没看向他,而是正跟苏国南说着些甚么。
“他怎么来了?”顾旸心想,“哦……上次在莘县,他便说了要去苏大人处助战,如何今日才到?”
只听赵三多举刀大骂道:“苏贼!千刀万剐的狗官!还我众弟兄命来!赵老祝此生杀不得你,不是好汉!”
徐濯埃听他骂得愈发刻毒,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