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徐濯埃分别后,顾旸和苏见黎带着如雁,经村人引路,继续朝着蒋家村方向,催马速行。
行不到数里,夜已初深。前方浓墨重彩的松林之下,忽然点点火光四起,接着喊杀声此起彼伏地作响。顾旸急忙勒马。
苏见黎道:“那是甚么?”
顾旸道:“且过去看看。”拍马缓缓而前,走过数步,身侧浅浅的月光下,照着一块苍青色的石碑。石碑上血红的三个字:小里固村。
顾旸见了,沉吟道:“小里固村……为何这般耳熟?”
苏见黎思索片刻,忽然轻叫道:“顾大哥!从酒馆那里出来问路时,酒馆老板曾说过这个村。”
“正是!”顾旸拍手道,“他说义和拳已烧毁了红桃园村的教堂,便要杀奔这小里固村来了,教我们小心些。”
苏见黎道:“我们却过些时候再走么?”
顾旸笑道:“无妨,赵三多、阎书勤、高元祥几位前辈都与我相识,其余拳众那日也多见识过我的身手。只是别遇到那吉兄便好了。”
苏见黎听了,噗嗤一笑道:“未必。吉兄,吉兄,吉凶未卜。”
如雁道:“苏姐姐,吉兄是甚么妖魔鬼怪么?”
苏见黎笑着摸摸他的头,说道:“不是。只是个性急的大哥哥。”
顾旸道:“我们且向前看看。”便催马奔着那火光,慢慢行去。
只听喊声愈烈,方才只是遥遥地听得细微,此刻却如在耳边激荡了。
三人离那群火光也越来越近,夜色恍然如昼。只见半空中的火光越来越多,漆黑的大地之上却又现出一团团火焰,虽说颜色稍暗些,但不住地汹涌攒动。
定睛细看,却是一大队赤帻红衣之人,手中举着一根根明亮的火把。其众之多,难以数清,直蔓延至那模糊远方尽头,却仍不见尽头。只听得喊声如潮,几乎淹没了这个村庄所有的虫鸣犬吠、风声人语。
顾旸遥遥望见一个身形强壮的汉子的背影,正立在人潮之前,大声呼喊指挥,只是看不到容貌,料来是阎书勤,便拍马向前,大叫道:“阎大哥!”
白马飞至,那汉子转过身来,与顾旸喜悦的身姿猛然相对。
只见他国字脸,凸额头,浓眉大眼,塌鼻方唇,下颌上微生些髭须,正是吉峰禹。
顾旸的笑容在一刹那间尬住在晚风里。
苏见黎亲眼望见顾旸的神态变化,不禁笑出了声。
吉峰禹瞪了顾旸许久,忽然大声道:“哦……哦?你小子……顾旸?”
顾旸颤声道:“啊,……是啊。好久不见,吉兄。”
吉峰禹后退半步,道:“你声音如何发颤?生病了么?”
顾旸心想:“许多天不见,莫非这吉峰禹已改邪归正了?居然关心起我来。”便道:“不,不是。是被风吹出了颤音。”
苏见黎听得他这稀烂的借口,再也忍不住,回头掩嘴偷笑。
吉峰禹“哦”了一声,板着脸道:“你若感了风寒,可莫要把我传染了!”
顾旸骂道:“真快人快语!”
吉峰禹却听不出他的讽刺,只当他是夸赞,昂头一笑,忽然看到马上坐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身后还坐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
吉峰禹见那姑娘美丽,先是凝望了片刻,又瞧了眼如雁,转头对顾旸说道:“哈,哈哈!你小子。我们在这里浴血奋战,你小子却娶了美貌老婆,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苏见黎听了,心中微恼,手心中刷地便握出五根金针。
吉峰禹虽见过她,但那时苏见黎是男装打扮,更兼此时夜色朦胧,他一时没能辨认出来。
再者,他因伏苹的缘故,以及顾旸屡屡夺他风头,早就从心底里与顾旸有芥蒂了。
顾旸只是离开了十数日,却哪里娶得妻、生得子?
但话说回来,他这番话若是换成武安承、于清水,亦或是本明、农竹等人来说,也都不会让顾旸有任何反感。他们说出来,一定只是一种豪爽可爱的打趣语气。
同样的语句,怎么偏偏从这吉峰禹口中说出来,就偏偏变得如此可厌。
此刻吉峰禹给顾旸安上了莫须有之事,混淆视听,又刻意地粗哑大声,以至于身后的一些拳众听得,都纷纷转过头来,张望顾旸和苏见黎、如雁,颇有议论之声。
顾旸见士别三日,他还是那个损样儿,便照旧挂上吉兄最讨厌的那脸不屑的微笑,也懒得和他再攀谈了,转身一跃上马,把鞭一抽。
那白马清啸一声,马尾一甩,竟把吉峰禹直接打翻在地,接着飞蹄从他身边掠过去了。
吉峰禹整张大脸被那马尾一迷,呛了一嘴泥沙,咳了几声,忽然觉得右手手背上钻心地疼,顿时大叫。
他举起手,抓向幽黑的月光,只见右手五根手指的背面第二节,齐齐扎上了五根金针。
“金针……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