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休息一夜过后,顾旸和苏见黎驱着马儿,踏上了向北的路。
这天顾旸一觉睡到太阳晒床底,才懵懵醒醒地起来,被苏见黎嘲笑了一番。
顾旸坐在马上,想起昨夜于清水那番话,又被马儿抖得颠簸,更兼正午阳光曝晒,浑身如芒刺一般,心里也愈发烦躁了。
那时于清水见他踌躇忧虑,便不再谈及此事,把用来击败他的那一身功夫,都演示给他看。八卦拳,通背拳,以及直接把他放倒的那招最厉害的心意捶。
顾旸本来聪慧,看过几遍之后,再加于清水稍微指导,便已基本掌握了。
临别时,堪堪破晓,天公方苏。黎夜兮不见,东顾始晨旸。
于清水又苦心叮嘱了一番。
“顾兄弟,老于不是那挑拨离间之徒,只是在如今这乱世,万事都需防范。老于观顾兄弟你是个少年英雄,真诚可靠,才将武功悉数相授。”
“咱们打起那‘助清灭洋’旗号,为的只是被朝廷所容,你道真个能亲如一家?便是哪天打洋人用得上咱们了,他朝廷骨子里也永远看不上咱。苏家小姐的事,都凭你自己定夺。她也未必便负了咱们,只还是如老于所说,她和她爹终究是朝廷中人,与咱们并非一路,甚至是对头。有时一些事,的确难办。”
“便是老于不说这些话,你回冠县和高唐去,本明师兄和赵前辈他们也得说。更何况自你去后,吉峰禹兄弟已做了蒋家村戏团副团长,你二人本来不和,他见你与官家小姐一道,又岂能容你?”
“……”
苏见黎扯着顾旸的衣服,坐在他背后。虽看不到他的神态,但见他一言不发,似有心事,便柔声问道:“怎么了?”
顾旸忙道:“没什么。”
苏见黎道:“你有事瞒我。”
顾旸道:“没有,昨晚睡得不好。”说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苏见黎轻声道:“那我坐前面骑马罢?”
顾旸本还不觉得困倦,被自己这么一说,再加哈欠一打,竟真有些困起来,便道:“也好。”慢慢下地,再反身上马,坐到苏见黎身后。
苏见黎高声道:“顾大哥,坐稳啦!”说着伸手把马一拍,马儿一声长嘶,前面的两根蹄子顿时腾空而起。
顾旸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被马儿这兴奋的一甩,整个身子险些坠下马去,惊慌之间急忙把双臂往前一抱,竟环住了苏见黎的那束细腰。
苏见黎虽是官宦小姐,却也跟顾旸一般,从未与异性有过接触。此时被他这一抱,顿时一股奇怪的感觉打遍全身,通体酥麻绵软,失了力气。
那顾旸身子和力道又重,这下把苏见黎抱住,眼看二人便要一起滚下马去。
苏见黎惊急之下,猛勒缰绳,马儿“吁”的一声,这才双蹄落地,停住不动。
二人险脱落马之虞,一时间头上都冒了汗,气喘连连。
缓了片刻,苏见黎只觉得后背上有些发黏,忽然想起顾旸还搂着自己的腰,趴在自己背上,登时羞得脸儿飞红,把顾旸的胳膊猛地拆开,咣地一撞,顾旸落于马下。
顾旸方才也是没反应过来,突然被撞下马来,往地上一摔,也是真的清醒了,挣扎着爬起身来,揉着腰笑道:“我最终还是要落一次马呀。”
苏见黎红着脸,哼的一声。
顾旸趴在马颈上,仰望着苏见黎的面容,笑嘻嘻地道:“只不过这一摔,是被小姐你撞的,半分也不疼。”
苏见黎道:“我早知你是这油嘴滑舌之人,之前都是装的。驾!”把鞭一抽,纵马跑走。
顾旸站在原地,瞧着她飒美的身影,呆呆望了片刻,笑容难抑,便施展起“梯云纵”,时奔时落,御风而行。
那马儿却像有意等他似的,数十步之内,已被他追上,撑着马背凌空一跃,坐到苏见黎身后,从她手中轻轻夺过鞭子,笑喝一声:“驾!”
白马蹄儿飞动,便蹈着那烈日狂泥,咯嘚咯嘚咯嘚,履过山丘平川,向远方疾奔而去。
行了半日,霞光渐渐往天地之间笼上来,暮风舒卷,吹起一串清灵的水声。
“跑了这许久,想必马儿也渴了。”顾旸催马停下,说道。
苏见黎笑道:“莫不是顾叔叔你渴了罢?”
顾旸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下了马,牵着马儿前行。
只听得水声渐响,转过一条山路,霎然望见一大柱瀑布,从青翠的高山之上飞涌而落,水流或大或小,或宽或窄,纷扬扬砸进山下的水潭里,雪沫乱溅。
这却是黄昏时的雪:又好似一颗颗珍珠揉着残霞、落日和晚风,撒了一潭。迭荡而起的水花,颜色美得渐变,分不清哪里是红,哪里是橙,哪里是黄。水花溅不到的地方,鎏金色的水面便如镜子一般平静曼丽,偶尔泛起几掠涟漪。
那水声忽而好似雷鸣,忽而又如琴音,交织起伏,难以道尽其妙。置身其中,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