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百姓眼熟她这张脸，晋国又有男女大防，与外男出街难免要遭人口舌。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特意戴上淡粉色面纱，放下手中的针线，在向烛的搀扶下缓缓往外走。
段行川立在马车一侧，身着石青色素面锦袍，银冠束发，他的脸其实偏锋锐，只是面上带着笑意让线条柔和了不少，看着倒像是个文弱书生。
她福了福身，轻声歉疚道：“让王爷久等了。”
淡粉色的面纱勾勒出沈卿云的面庞却又看着不那么真切。她声调发软听着像是在撒娇，让人说不出一句重话。
她一直是这般周全有礼数，段行川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中的面纱，不让她瞧见，勉强勾出笑，“沈小姐有礼了，段某没到多久。”说罢段行川还往一侧退了退，方便她上马车。
许是为了方便出行，今日驾来的马车偏小，除他们二人外只有景清在驾车。
二人分于马车两侧而坐，段行川低垂着眸子端坐着看不出表情，沈卿云坐在另一侧撑着腰不让膝盖碰到段行川，只庆幸没带丫鬟。
沈府位于天子脚下鹤林街，马车哒哒哒要不了一刻钟便到了莲因寺下的内街。
内街原先就有不少商铺，今日有了庙会街边还有不少坐商走贩。
民间百姓娱乐算不上多，一年到头忙忙碌碌，难得能有这样悠闲时刻，面上都带着喜色。
人头攒动，沸反盈天。
街内马车难行，沈卿云和段行川下车并肩同行。街上人挤人，沈卿云站在他身旁，旁人愣是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沈卿云被热闹的氛围影响，浅笑盈盈，算起来她已许久没逛过了。
一开始段清淮对她是极好的，衣服有什么新鲜款式不要吩咐便有人送到府上，后面对她被囚于宫中举步维艰，很难分出心思想这些东西了。
如今她是看什么都新奇。
但凡她看超过两眼的东西，段行川便会不动声色地冲景清挥手让他上前买下。
坐商以手工制品为多，虽不大名贵，但胜在精巧，沈卿云站在簪子铺前挪不动脚。
簪子多是木刻的，上面有各种各样的花纹，沈卿云算是挑花了眼。
许是兴致上来了，她侧过身子，拿了两个簪子插在发间给段行川展示，“公子觉得哪个簪子好看些。”
嘴角噙着的笑在面纱后若隐若现，没遮住的眼睛成了月牙状。
段行川不自在地别过眼，多此一举地扫了一眼铺子。
只觉得哪个都称她，大手一挥，“都包了吧。”
沈卿云没想到他会这样，眼睛瞪圆，慌忙摆手道：“公子不必了，卿云就这一个脑袋哪能戴得下那么多簪子。”
段行川摸了摸鼻子，“我只是瞧着这些簪子都与小姐十分相配。”
沈卿云举起手里的两个簪子，同小贩道：“包起这两个便好。”说罢才同段行川委婉道：“公子世间珍奇之物繁多，卿云岂能样样都握在手中？”
段行川对她重视，她心中自然满意，但到底以后是要一同过日子的，若是次次都这般铺张浪费，怕是再多资产都不够挥霍！
小贩是个人精，单从衣着便知晓这二人非富即贵。这公子虽出手阔绰，不过做主的显然是一旁的小娘子，他飞快地打包手头的东西，“小娘子莫急，公子这是心中有小娘子才想着将好东西都买给小娘子呢。”
正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怀念的笑，“莫说是公子这样有能力的人了，像我这种没本事的，碰上什么好东西都想攒钱送给我婆娘。”
段行川递了几块碎银过去，拂袖道：“不必找了。”
于生活而言那份面子不值一提，这簪子都是木头雕刻的，一个至多卖十几文钱，这几块碎银够寻常人家生活许久了，今日他还能从庙会上买些好东西给自家婆娘了，他倒也没犹豫，嘴里说着吉利话，“祝小姐公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沈卿云被他这句早生贵子说得面上躁得慌，幸而带着面纱才没露出面红耳赤的模样。
他们站的位置不算好，有人不小心撞到了沈卿云，她向前倾竟倒进了段行川的怀里。
离得太近了沈卿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那段被雪松香包围的回忆不合时宜地涌入脑海。
段行川低头对上她水盈盈的眸子，周围的嘈嘈切切都化为虚无，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没想到弟弟和沈姑娘也在。”一道沉稳的男声打破了这暧昧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