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阳曜灵,和风容与。
谢卿语鬓发微扬,她伸手拨回耳后,鼻尖晕开一点红,极轻地喊了一声:
“五叔。”
谢怀向她走过来,眉间的愠火并未舒展,清瘦的身子孤傲高洁。
她突然间有些不敢看谢怀,只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合意堂外叶茂繁盛,她将双手交叠在腹前,静看树影摇晃。
只听谢怀语气平和,沁凉如水,“怎么没同方嬷嬷学习,到合意堂来了?”
谢卿语从自个儿脚尖看向谢怀的衣角,今日他穿了藏青绿常服,垂坠感极好,上头的绣纹也是一等一的精巧,更衬他尊贵无度。
“方才翠桂来藏慧阁寻婶母,婶母离开时便让下人先带着方嬷嬷去安置,原先是约好在连廊等嬷嬷的,后来听见正厅似有喧闹声,便好奇来看了眼。”
她如实交代,本想着就听个两三句,岂料这一听就走不动道了。
以至于被谢怀逮个正着。
沉默片刻,谢怀才问:“何故要哭?”
她用手抚过眼角,滚烫的泪珠令她哑然,原来她竟是哭了么?
回答不出,她有些焦急地捏手,仰头愣愣地看谢怀。
谢怀放平语调续道:“将规矩礼仪学好,将来妳母亲自能替妳择个好郎婿,其他无须忧心。除非三娘当日的不愿只是随口一说,实则心中属意郑侯。”
这会儿她直接脱口而出,字字清晰,“我不愿,不论妻妾,皆是不愿意的。”
那样寒冰彻骨的日子,最终连命都搭上了。
她不想再来一次。
人活一世,虽不能随心,但仍可以在选择中奋力挣扎。
谢怀的眉间的愠火不知何时已然消弭,“嗯”了一声后便转身离去,没有多言。
青宁先看看她又瞅了一眼谢怀的背影,连忙上前压低声音解释道:
“三娘子莫放心上,我们爷从前在京城时就和贵妃娘娘那边有些龃龉,爷为了护着太子殿下,好几次都闹得不大愉快。今日之事正好也能挫挫嬷嬷的锐气,让她知晓谁才是主子!免得时不时就来叨扰爷。”
“那--”谢卿语听见合意堂内似乎还传来低低呜咽的声音。
昨晚谢怀托青宁给她带话。
那时青宁只说“安心和嬷嬷学习”,她便以为说的是常嬷嬷,如今想来,谢怀当是早就知道方嬷嬷会出现了。
其实她有诸多疑惑想问,但碎得太零散,一时间不知如何妥善表达,如鲠在喉。
“哎!三娘子不必忧虑,咱爷面冷心热,虽然身子不好,但那张嘴到哪都没输过!再说都是一家人,都是小事!”
青宁见她愣愣地点头,又回望谢怀,“不说了,到时候爷又得怪我多嘴。”
谢卿语目送青宁离开,想起方才听见熟悉的那句“可有读过《女戒》?”
这下她才真正回神过来。
觉得莞尔又有些荒诞,唇角愣是没止住上扬。
活了两世,循规蹈矩步步谨慎,从来没有人替她争取过什么。嫁给郑裴时是,穗穗染上天花时、崔柔昭嫁进郑府时亦然。
郑裴是个闷葫芦,谢怀也惜字如金。
可两人却天差地别。
更甚,有时她这个活了好多年的人,还会有些害怕谢怀。
倒不是谢怀真如猛兽凶狠,而是他身上那股静谧幽深之感给人压迫感太重。
“娘子,该回了。”窈娘出声提醒。
“好。”
方嬷嬷就立在不远处的廊下,看上去心情颇好,整个人浸在暖阳中。
谢卿语恭敬道:“嬷嬷久等。”
“无事,恰好让老奴偷闲赏了个花。”方嬷嬷说着,眼神朝合意堂看了过去,“三娘子,妳母亲将妳教得很好,内敛知礼,矜贵且懂进退,十五六岁的小娘子能做到妳这般,家中定是花了很多心思。”
她挺直脊背,知道方嬷嬷后头还有话未说。
方嬷嬷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发笑,“就是性子还有些太急了。”
“太急了?”
听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反倒引起她的好奇。
从前不论做什么她总是最慢的。还是崔柔奴的时候,贴身大丫鬟莺歌总说她太过谨慎,小至核帐大至家宴,都得每个细节她都摸的清清楚楚才安心。
成了谢卿语以后,也因动作太慢曾被向徽容念叨过。
这还是第一回有人说她性子急。
“外头一个风吹草动,妳心中便跟着百转千回,是也不是?”
她顿了顿,答:“是。”
“第一步都还未走,已经想到三四步,甚至更多,对么?”
这下谢卿语当真有些吃惊了,她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只好看着方嬷嬷笑。
分明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