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周四,吴姑铁在家喝茶,刚把碎银子丢进壶里,电话响了。
他翻手机,按开屏幕,没来电啊,谁的电话响?
正纳闷呢,突然一个激灵,是他的。
不是这个手机,是他的另一部手机,而那个号码只有那个人会打。
他跑进屋子,打开柜子,手穿过层层叠叠摞着的衣服山,从最深处掏出来一部手机。手机还在响,果然,是她。
吴姑铁面色凝重地接通:“喂。”
“你还债的时候到了。”电话那头说。
“..我知道了。”吴姑铁握着手机的手青筋都爆起,他的眉心扭出一个大疙瘩,沉甸甸的,像两只缠在一起打成结儿的毛肉虫。他说。
“把东西发到我的邮箱,一周之内给你结果。”
“一周?太久了,三天。”
“三天太短了,不行。”
“两天。”
“..那五天,不能再少了。”
“可以。”
电话被挂断,吴姑铁静了一会儿,把手机揣进兜里,回到客厅。
举起茶壶给自己倒杯水,红褐色的茶水呼噜噜流进杯子里,形成一汪微缩的深潭,幽幽地打着旋儿正注视他。
吴姑铁拿起杯子往嘴里一送,把深潭喝了下去。
这边,我打完电话,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自己交待吴姑铁去做,大概率是不会出问题,但是常言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此时我已经坐在自己的办公室,这里也有一扇窗户,不是落地的,是那种按下,只可以向内拉的推拉窗,拉开后,玻璃外裹了一张纱窗。
其实最开始我的办公室不是这个,是一间比这个更宽敞,和冯志文有着相同大窗的房间,不过我只用了几天,冯志文就要给我换了。
我问为什么。
他说不安全。
不安全,哪儿?
随便吧,他老是神神叨叨的,可能从那时脑子就出毛病了吧。我没有偏好,在哪办公都是办,何况我是秘书,跑来跑去比安生坐着的时候更多,我更不在意了,换吧。
就到了这个房间。
现在仔细一看,这个房间其实装扮得蛮怪的,墙上铺了壁纸,底色是白色,上头印着无数个漩涡状的花纹,有大有小,有点儿像蜗牛背上那种壳的螺纹,只不过黑黢黢的。
说起来,蜗牛好像也有黑色的,叫什么来着?一种从非洲来的入侵种。
我摇了摇头,下一刻就把这个疑惑从脑子里丢了出去,这不重要,还是先想怎么完成我的创作品。
星云梦,我真诧异。
虽然我一直情绪起伏不大,经常面无表情,很少有东西可以惊吓到我,但当我听到冯志文说,他的遗愿是沉浸式体验星云和宇宙,我还是愣了一瞬。
冯志文要死在一场幻觉里。
在此之前,我还真没想到他有这么地异想天开,还是说率真,形容不出来。
但是挺好的,我喜欢这个挑战。
话说,他什么时候死来着,他也没说。
他不说,我只好自己设定一个期限,秘书就是干这活儿的,要能够从上司似是而非的话里,精准捕捉其潜台词。
上司也很累,毕竟他的主要工作任务就是话虽尽,但没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是秘书,我懂。
所以我全都安排好了,期限就定在一周。
一周包括五个工作日和两个休息日,我愿意为了创作而加班,所以准确来说是五日。
墙纸上的螺纹开始旋转了,每天中午十二点它们就会一齐启动,顺时针地转。听后勤部的人说,这是最新型的壁纸,一上市就火爆全城,大家见了都忍不住纷纷购买。
我不是很能理解,我看着那些花纹转啊转的,越转越扭曲,越转越深,阴测测地看着我。
我与它们对视,从这个螺看到那个螺,也没觉得好看,现在人的品味是怎么了。
但冯志文会不会喜欢呢,他的品味一直挺普通的,随大流儿,也许他也对这个壁纸青睐有加。
这样我就可以把壁纸纳入到我的创作里,成为重要的一环。
我思路打开,愈加地兴奋,决定立刻去冯志文那儿打探一番。
“冯总。”我打开他的门。
冯志文正在签文件,看到我进来打了个哆嗦,笔都飞了,从他的手骨碌碌地滚到我脚边。
我弯腰把笔捡起来,还给他:“给你。”
冯志文没接,让我就放在那儿,然后说。
“你又过来干什么?”
我很疑惑,我可从来没主动找过他,都是他找我,要给我任务。今天早上也是,是他叫我,说自己要看星云。
但他是我上司,秘书不能忤逆上司,我只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