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声音让哈罗德难得地感到了一丝新鲜感。它听起来像是年久失修的零件被扔进机床打磨，刺耳又尖锐，几乎不像是活人所能发出。
不过，因为工作而更换过两次眼球、一次肝脏、一次颈椎的员工，似乎也不能算是真正的活人。
他的眼睛甚至都流不出眼泪，只能滑稽地闪烁着。
哈罗德听说过黑市的催收机制。
当买家不能结清欠款的时候，他们会强行拆下买家先前购买的义体，清洗消毒以后用于二次售卖。
至于被拆掉义体的买家会怎么样，这并不是卖家需要考虑的问题。
也有一些特殊情况，被二次售卖的义体按照买家的要求不会被清洗。
就比如哈罗德买回的眼球。他特地要求卖家不做任何处理，原封不动按照刚拆卸后的模样进行封装和打包。
他把它们装在陈列盒里，摆在办公桌上，只要侧过头，就能看见机械眼的闪烁，一如那个时候员工的模样。
但还不够。
这种机会并不常有。
而且在哈罗德看来，员工实在太软弱无力了，连愤怒的能力都似乎丧失殆尽，只剩下悲伤和绝望。
可这样的机会并不常有。
然后，他看见了嘉年华。
曾经他对这个在底层人士中颇受欢迎的节目嗤之以鼻，觉得是不入流的玩意。
直到聚会时有友人提议大家一起观看。
不同于企业员工，这些犯下重罪的人哪怕高度改造，在情绪上也更像个活人。
愤怒、嫉妒、仇恨……这些失去一切的脱轨者似乎本身就比常人更难以忍受现实，他们好像缺失了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如果说受限于合同的员工是被驯化的家畜，他们则像是稀有蛮横的野生动物，行为举止都难以预测。
正因为这种跳出常规的疯狂，才让他们的崩溃和死亡都更加有趣。
哈罗德动用了家族的人脉，打点关系，得到了这个职位，为的就是能够操纵这些野兽的命运。
他打开终端，调取了辛辰的档案。
毫不意外，辛辰是个孤儿。好在是Omega，且检测出具有良好的精神属性，他幸运地入选了社会福利计划，在学校接受作为电子矿工（Cyber digger）的职业培训，培训期间表现优异，毕业后顺利入职迦南娱乐，参与旧网废墟的挖掘工作，期间表现出色，工作不到一年，已经累积了高达4720小时的旧网深潜时长，有望在一年试用期结束后顺利转正。
此外，按照人力管理局的安排，他应该会在3-5年内接受婚姻管理署的匹配调度，成为某位年长alpha的备用伴侣。
也就是说，孤儿出身的他，在夜城完善的福利制度下，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成功摆脱了成为边缘人的命运，只要按部就班继续努力，就可以成为企业员工，并嫁给alpha。
怎么看，都是让底层人艳羡的人生。
不夸张地说，他甚至还是一个极好的正面宣传案例，何况他还和迦南娱乐关系匪浅，可以想到，等他完成入职和婚配后，迦南娱乐一定会以他为主角策划报导。
他的案例对于夜城、企业有积极的宣传作用，也可以激励底层人以他为目标努力奋斗。
但就是这样的辛辰，20天前因为深潜失误造成资产设备损坏接受公司内部调查。
经调查发现，辛辰违规使用公司算力3小时为他人处理数据，违反了公司管理条例和《私有资产保护法》、《信息安全法》、《夜城劳动法》，此外，他的行为还对迦南娱乐造成了重大财产损失。
按裁决，辛辰需要向迦南娱乐赔偿：
设备维修费200，000Y
违规使用算力3小时，价值60，000Y
前期培训费用800，000Y
脑机接口改造费500，000Y
误工费4000Y
招聘成本2000Y
在职培训费用20，000Y
公司名誉损失补偿100，000Y
合计1，686，000Y
辛辰工作收入累积4718Y
其中餐食费支付337*3=1011Y
住宿费337*10=3370Y
账户余额337Y
个人资产抵押折算12Y
在没收全部资产后，辛辰仍需缴纳1，685，651Y。
由于未能在10个工作日内缴清欠款的30％，辛辰又违反了《资产管理法案》。
因此，他被送进了夜城监狱，编号7749，刑期461年。
辛辰应该很清楚违规的后果，可他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呢？
哈罗德对此十分好奇。
辛辰能被完好地送到夜城，说明迦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