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和明玉扶着赵昔微,崔夫人和乔夫人忙着打帘子,几个大家闺秀就跟在身后,一路来到了正院。
老夫人早穿戴整齐,携了府里三位夫人站在院子里等候多时。
待一抬眼,看到赵昔微由左右扶着从那头款款而来。
她一身青色翟衣,衣袖上绣着的凤鸟花纹栩栩如生,头上戴着金色花冠,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花冠上垂下来的珍珠一步一摇,更显得端庄而肃穆。
老夫人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脸上满是欣慰的样子。
众人规规矩矩地在院中按照等级次序站定,没有人再敢多说话,只屏气凝神地等待着迎亲仪式的到来。
按照礼制,赵昔微在正院的南边站立,孙嬷嬷和明玉作为教导女官分立左右。
喧闹的鼓乐忽然一停。
穿着朝服的何奎神色恭敬地从大门进来,他的身后跟着数十名衣冠齐整的东宫官员。
赵老夫人忙领着赵府亲眷向前迎接。
一番见礼之后,何奎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祝词。
老夫人率阖府女眷伏地下拜。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愿相敬之如宾,定克昌于厥后,永谐鱼水之欢,共盟鸳鸯之誓……”
赵昔微跪在地上,想起了第一次进宫的场景。
那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兜头兜脑地袭来,顿时让她全身每一个毛孔都绷得紧紧的。
又想起了第一次和李玄夜见面的场景,那是在莲华寺的后山,他一箭飞出,神色冷峻而威严,似那九天之上的神明一般,不可高攀,只可仰视。
好容易念完了皇帝的祝词,接着又是百官祝词。
赵昔微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有鸿胪寺卿乔大人、京兆尹崔大人、有定远侯、平原侯、还有江夏王……
不熟悉的三公九卿王公大臣更多。
赵昔微听着一篇接一篇的贺喜致辞,忽然就品出了一个往日没注意的细节。
那些祝词文采斐然、情感真切的,大多数是朝中地位很高的老臣。
赵子仪算是新晋红人,又因这次受伤严重心身俱疲,那么这一干老臣,自然不是奔着结交赵府而来的,都是为了给太子捧场。
而这些老臣,要么是朝中声望极高的,要么是根基极深的,要么就是地位特殊的。
仅从这一点便能看出来,李玄夜的实力不容小觑。
只是一干武将的表现都很平淡,写的祝词也很随便,似乎就是为了应付了事。
显然,这些人不是忠于太子的。
这么重要的势力不在太子手里,那就无疑是在太后手里了。
联想到那次莲华寺,李玄夜借机夺了王范等人的职。
赵昔微稍微一推断,便分析出了一个结论:李玄夜虽然得到了众力支持,但是太后也不是那么好撼动的。
想要彻底掌握朝政大权,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漫长的祝贺过后,赵昔微跪得膝盖都有些发麻了,才听见何奎道:“请起。”
鼓乐声再起,穿着红色朝服的太子左庶子出来,朗声道:“请就位。”
众人忙按照品级等次在自己的方位站好,静静等待着太子的仪仗到来。
车舆缓缓在门前停下,袁策率东宫侍卫站成两排。
太子左庶子在门口跪下,伏在地上恭敬而严肃地问道:“殿下所来何事?”
一个声音自门外传来:“奉陛下命,前来迎娶,请承命。”
威严清朗,不疾不徐,没了往日的冷峻,多了几分和煦,甚至透着罕见的温柔。
不知为何,赵昔微那颗忐忑不安的心,随着这道声音,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太子左庶子伏地再拜,然后起身道:“殿下请稍等。”
老夫人就来到大门右边,在左庶子对面的位置跪下,恭敬地道:“赵府一切已安排妥当。”
“免礼。”
老夫人起身道:“恭请太子进门。”
红绸迎风翻卷,鼓乐不绝于耳。
晚霞悄悄升起,如云锦一般染红了长安的天空。
在这样绚丽灿烂的霞光中,太子李玄夜从正门缓步而来。
他头戴垂珠旒冕,身穿九章衮服,身姿如松柏一般挺拔,气度如日月一般磊落。
他的仪容端正而肃穆,一路行来,旒冕上的垂珠竟然纹丝不动,仿佛寒风和霞光都已乖乖臣服于他,不敢再有任何造次。
赵昔微站在廊下的石阶上,看他逆着漫天云霞,朝自己而来。
奉礼郎高喊:“奏行奠雁礼!”
左庶子捧着代表了忠贞的大雁出列,李玄夜神色还是那样的从容肃正,仿佛这不只是一场婚礼仪式,而是作为一国储君对天下的承诺。
鼓乐声忽然变得庄重,左庶子恭敬地在李玄夜面前跪下,献上了大雁。
一番跪拜礼仪之后,负责掌管东宫车舆的内厩尉进来了。
奉礼郎高声宣布:“请太子妃!”
随着这一声宣唱,礼乐忽然转为欢快喜悦,四周一直静默的人群也喧闹了起来,将目光齐齐对准了赵昔微。
这些目光,有艳羡、有惊叹、有好奇,也有探究和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