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夜的声音将赵子仪从这幻象里抽离出来。
“……西凉战事自去年来就一直胶着,几名将军困守陇山,既不能出战也不能撤离,这一伸手就是要大把的银子。而今年开春,江南又遭遇了洪灾,朝廷的常平仓形同虚设,随时都有可能迎来大饥荒。京城自入冬后就雨雪连绵,城郊的农户饥寒交迫哀声连连……这几桩大事一时半会丢不开手,是以赈灾粮调度一事,就只能麻烦丞相了。”
赵子仪沉吟不语。
心说你小子可真行,我赵府的女儿都搭进去了,还要搭进去一个米铺?
可真是空手套白狼,想得真美!
李玄夜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茶,心里也在暗暗猜测着赵子仪的目的。
这老狐狸一直要求自己和他女儿见面,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是……
目光一闪,他就忽然笑了笑,声音也轻快了许多,道:“既然令嫒能说得上话,那么孤是非要见她一面不可了。只是不知丞相如何安排?”
见就见,他倒是要看看,赵子仪到底想怎么样!
“微臣在得月楼已订好了位置,正好明日便是休沐,臣这边一切都妥当,不知道殿下方便否?”
赵子仪顺水推舟就应了下来,甚至连日期都已设定好,就是为了不给李玄夜任何犹豫的机会。
“赈灾宜早不宜迟,那就明天吧。”李玄夜淡淡颔首。
赵子仪心中的石头落地,外面风雪稍停,他便起身一礼,告辞而去。
李玄夜坐在位置上,依旧捏着茶盏,可随着赵子仪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那张平静淡漠面容,忽然起了一层寒意。
“袁策。”
“属下在。”
他声音低沉有力,似有隐隐薄怒,“去查一查,那日当值的侍卫都有谁。”
袁策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日?”
李玄夜眸子一眯:“嗯?”
袁策立即就感觉脖子一凉,反应也变快了许多:“属下知道了!属下这就去查查,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
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不过,依属下看,让丞相知道了似乎也不是坏事……”
见主子没有出声,他就眉飞色舞的分析了起来:“殿下您看,丞相知道那日温泉池的事后,不仅没有反对的意思,反而还安排您和他女儿见面,可又不肯直说,拐弯抹角话里带话的,搞得好像殿下跟他有仇似的……这种状态,您觉不觉得、觉不觉得这像是……”
李玄夜凉飕飕地看他一眼:“像什么?”
袁策摸了摸后脑勺,搜肠刮肚地寻找一个合适的句子来描述,忽然眼前一亮,一拍手道:“像岳父看女婿!”
他为自己找到了准确的形容而十分骄傲,就连主子那如刀子一般的眼神都被他忽视了,乐不可支地道:“对对对,就是这样!我外祖父说当年看我爹也是这般的不顺眼——”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玄夜淡淡的打断了:“是吗,那你爹可真够惨的。”
“哪里,老人家现在可喜欢我爹了!”袁策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以一种“我是过来人我可懂了”的口吻说道:“殿下您不知道,这岳父看女婿,是一开始不顺眼,后来就越看越喜欢……”
突然却打了个寒噤,袁策暗暗嘟囔,这地龙怎么不管用啊,怎么四周那么冰冷?再一愣,不对,这不是冷气,这是……杀气!
一种不详的预感从脚底蹿上了头顶,袁策身子一震:“殿殿殿下?”
李玄夜手中拿着一本公文,连头都没抬一下,只状似关心的问了一句:“袁策,原定本月给你加的俸禄,少府如数发放了么?”
袁策面色一喜,看吧,殿下这是要给自己奖励了!
可见能和赵姑娘见面,殿下内心果然是非常开心!
整个东宫上下,就数他最懂主子的心思了!
袁策对自己的业务能力感到万分的自信,有些小小的激动:“多谢殿下关心。原定从这月起发放俸禄八十两,因库房审批还未下来,所以延迟到了月中。”
李玄夜批阅公文的速度非常快,只片刻的功夫,就将剩下的数本全部处理完毕。他顺手将狼毫笔搁在砚台上,淡淡扫了一眼喜滋滋的袁策。
来了来了,主子要奖励自己了!
袁策心里乐开了花,暗暗竖起了大拇指:这赵姑娘,真乃福星也!
就听李玄夜轻描淡写的声音缓缓传来:“既然没发,就不用发了。”
什么???
袁策如遭雷击。
“怎么?”李玄夜一挑眉,看向这名多嘴的侍卫:“嫌罚一个月太少?”
袁策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不少不少!”一想又觉得不对,忙又摆摆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属下知道错了!属下认罚!”
“知道错了就好。”李玄夜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若有下次,罚俸禄半年。”
袁策目瞪口呆,面对这突然就失去一个月俸禄的残酷事实,只剩下一地心碎的声音。
这这这,怎么会这样呢?
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主子对哪个女子上心过,可对那赵姑娘就不同,又是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