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寒风新至,中京的街头却更显热闹。
眼见女皇在位的第二个念头就要过去,中京的市民早已习惯了大明是由女皇统御的现实,而中京四城三港的日益安定,更让他们觉得女皇继位果然是上天所定、江山之幸乃至万民之福。不过电视、广播、报纸以及各类消息渠道,却又让中京市民们生出世道飘零、乱世已至的惶恐。
原来妖魔是存在的……
自古以来,邪祟之气就蕴于世间,直至上古先人开天辟地,以地脉镇压邪祟。但这些年来,震旦地脉已处处受损,邪祟渗入人间,迷乱凡人心志,乃至浸染出魔人。
魔人也是受害者,受害轻的还能抵御邪祟,尚有可救之道。受害重的则心智迷失,化出恶魔形貌,吞噬凡人血肉与魂魄。
若不是女皇在去年奉天命得位,镇住震旦地脉,大明已然倾覆。但即便神明也有力竭之时,女皇这一年多来,做到的也只是保得中京平安。整个震旦,其实已经危如累卵。
“反正中京稳着呢,妖魔什么的,大家也就当故事听。”
蒸汽小车离开了喧嚣的城区街道,行驶在城外大道上,司机耐不得闲,絮絮叨叨的说着。“就算官府也承认是真的了,也就那些一惊一乍的老头老太太成天鼓噪,又是屯粮又是挖地穴的,扰人不得安宁。其他人不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不劳作哪来吃喝用度啊。”
“妖魔要真杀到中京来了,不还有官府还有女皇陛下吗?要是女皇陛下也不管事了,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有什么念想,眼睛一闭两腿一蹬,这辈子就算完了呗,也算活够本了。就是……要是还能有逃难的地方,把老婆孩子送过去,多活一时半会也是好的。老天爷总得开眼吧,老天爷也闭眼了,只能认了,那还能怎么着?左老爷你说呢?”
坐在后面的中年人面白如玉蓄着短须,跟鬓发一样打理得异常精致。原本眯着眼睛养神,闻言不耐烦的道:“就你话多,老实开车!”
司机缩缩脖子噢了声,不敢再多嘴了。
大人物的心思还真是不好猜啊,在常人堆里已经算是人精的中年汉子暗暗嘀咕。这左老爷平常就喜欢听自己闲侃,尤其是各种市坊乡间的传闻,他最感兴趣。今天不知道怎么一下变了性子,听不得半点杂音了。
毕竟是大人物,中京电视台的副台长。三天两头跑朝廷各个部院,监察院的御史老爷见着都得堆起笑脸招呼声“老左”。自己也跟着沾光,那些部院看大门的也从不敢为难。
“邓五啊,”沉寂了好一会,左老爷自己开口了。“妖魔真打到中京了,咱们还有抵抗之力的话,要你破家舍业去打,你舍得吗?”
司机邓五毫不犹豫:“小人这副身家能帮得上忙,哪还能抱着不放啊,当然舍得!”
左老爷发出升调的哦,邓五笑道:“当然还得细说了,总得先看看能不能打赢吧。如果压根没胜算,又何必下那功夫多遭罪呢。”
“身家乃至性命自然不好说,”左老爷又问:“只是家人的坟墓和……骨灰呢?”
邓五回答得很利索:“那挺好的啊,祖宗在天之灵不就是护佑咱们这些后人的吗?他们也不会怪罪的。”
下一刻,抽了口凉气,邓五嘀咕道:“这是不是说,等我死了,也没地埋了,骨灰也要拿出去用?那怎么行啊,那不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我是坚决不干!”
左老爷,其实就是化魂卫报闻司副镇抚左大道,点着头低声说:“果然如此,每个人都是如此,连我都是这么想的。”
目光投向车窗外,远处是低矮山梁,隐隐看到闪烁金光,那就是他今天要去的地方,西城桃山。
昨天他被高德召去,通报了关于合并公墓改名桃山,烧骨灰聚魂等让他神魂摇曳的消息。高德要他马上拿出宣传方案,通过各种渠道把这些事情告诉民众,同时让他们欣然接受。
当时左大道的脑袋就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自己都不接受,还怎么说服民众。
“不接受也得干,这是任务,是命令!”高德的语气很强硬,压根没有耐心解释的意思,“是我的王命和陛下的皇命,你能干就马上干,干不了回家养老!”
左大道腰杆顿时绷直,掷地有声的说:“小人干!”
答应得利索,回家后却一筹莫展乃至整夜辗转,想法跟邓五一样。如果这一辈子活到最后,落个死无葬身之地,那不管活着做了什么,不是都毫无意义了吗?
不过左大道也理解高德,就如当初高德抓他拍解剖魔人的片子一样,看似惊世骇俗违背伦理,目的却是安定民众守护大明。如今化魂卫要做这么违背人心的事情,自然也是为了抵御混沌。
只是……真的有必要做到这步吗?
左大道不是很理解,在他看来,逐步向民众灌输世界真相,让他们渐渐熟悉混沌恶魔的存在,意识到整个震旦正面临危机,这已经足够了。在这个基础上,甄选那些热血敢战之人,加入到化魂卫,像刑天那样与恶魔作战,这不就够了吗?
如果这都不够,连祖宗骨灰都要用来烧了,那抵御恶魔的同时,人不也变成恶魔了吗?
左大道虽然平素行事没有底线,为达目的不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