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尚一大早出门,直到下午才回来,就看见安若忙碌的身影,喊道:“昇,不,安若歇会儿吧,这太阳这么大,中暑可了得?”
安若闻言站起身,额头上布了一层细密的汗,本就白皙的皮肤泛着白光,显得整个人像瓷娃娃一样细腻。她用半卷的袖子擦擦汗,说:“父亲夸张了,这太阳明明不大,再说,秋天哪里会中暑呢?”
她说完就跳出菜园子,旁边的丫头们端来一盆水,又捧上一壶茶水。
黎尚慢慢走近,在亭子中坐下,说:“爹刚去拜访了你冷伯伯,他真是越发显老显沧桑了。”
黎安若擦干手指上的水珠,也坐下来,说:“冷伯伯不容易,老来得子,一个人操持那么一大家子的生意,也没什么得力的助手,沧桑也不奇怪。”
黎尚说:“爹可没有要笑话的意思,冷大哥确实是老了。”
黎安若笑道:“冷伯伯年长父亲八九岁呢……”
说到这,她想到上次见到满头灰发的冷伯伯俨然一个老人模样,而父亲仍是容光焕发,再提年龄恐怕给可怜的冷伯伯雪上加霜,立刻住嘴不提此事。
她说:“还没来得及问父亲可好,父亲一人外出,一切都还顺利吗?”
这时,黎夫人正好过来,笑道:“少一位得力干将,肯定不会有之前那么顺利。”
随身的小丫头捧上水果摆在石桌上,顿时生动起来。
黎老爷点头附和:“是是是,没有夫人帮助,确实难办许多!夫人可要照顾好身体,可别再次抛下我。”
黎夫人说:“多亏了您不嫌弃,这次回来比以往快上一两个月呢!”
安若嚼上一颗葡萄,赶紧说:“父亲,您可别干那偷工减料的事。“
黎老爷把手边的点心推过去,“这孩子,怎么说话,爹是那样的人!爹为人热心正直,怎会坑害旁人?这次在锦国,遇上位公子,年纪轻轻,本事却不小,帮我解决了大半货物。“
黎夫人问:“你怎么没把人带回来,咱们好好答谢?”
昨日的酒太烈,黎老爷揉揉太阳穴,喝口茶,歇口气,说:“原本是要请他来和瑞,可他不愿,他说和瑞国的人太愚蠢……”
“这不是骂人吗!”黎安若喊道。
“是啊,我当时也是这么想,这不是骂人吗!还当着我的面骂,也忒气人了。年轻人有能耐更应该小心谨慎,不能那么嚣张。”
黎夫人着急问:“然后呢?你是怎么办的?”
“还能怎么办,他帮了我大忙,我不能因为别人一点偏见就恩将仇报吧。他说他不想去和瑞国,他要去尤国,叫我捎他一程。虽然不顺路,我送他一程又何妨呢?”
“谁知道临近尤光国,海上起了风暴,船失了方向,飘着飘着,竟然飘到了和瑞国。那是我下海后见过最大的风暴,能飘回真是意外中的惊喜。”
船在风浪中起起伏伏,风势极大,又下起大雨,船帆呼呼作响,船上的人东倒西歪,滚得遍地都是,都急急忙忙往里面爬,跌宕中人群乱成一锅粥。
船就随风飘,随水推,等到风暴平息,太阳出来,众人才发现船已经停靠在岸边,而这岸,正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玉游村。
黎尚继续说:“只是,船上清点人数的时候,那名公子不见了,唯独少了他。”
黎夫人有些担心,说:“不会出什么意外,最坏的情况就是落入海里,最近的上岸地点也是咱们村子,大概是走丢了,派些人找着就好。他人叫什么?”
黎尚捋一把把胡子嘿嘿一笑,说:“不知道。”
黎夫人也跟着笑起来,“不知道你笑什么?”
黎尚说:“夫人啊,说来好笑。他帮了我大忙,始终不肯说自己叫什么,叫我称呼他……”
说到这,黎尚皱眉停顿一下。
黎夫人问:“称呼他什么?”
“……无名君。”
黎安若一口糕点喷出来,黎夫人赶紧送过去茶水,“小心点。”
黎安若顺了顺,解释说:“没事,称呼挺别致。您们继续。”
正常人谁用这个号啊!无名,君!
黎夫人追问:“他有没有说头什么隐情?”
“没有。他说事了拂身去,不留功与名。”
“……”
“……”
黎安若眼神在黎尚和黎夫人脸上来回流转,看他们又惊诧又失望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憋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两人的目光齐聚在她脸上,“你笑什么?”
黎安若脑子疯狂运转,愣是想不起一点伤心事,一字一顿地答:“他,真,是,好,人。”
她脸上挂着不友善的笑容,语气极其怪异,像卑微揣测,又像在挑衅。两人不懂,面面相觑。
黎夫人说:“夸人要真诚,不是这种笑。”
黎安若默默把头低下,笑得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