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一处大宅院,缓缓停下,是黎府。
一个面色疲惫、穿戴整齐的中年男人由小厮搀扶着走下去。门口的家丁立刻迎上去,却被他摆摆手招呼了回去。
黎尚快步进厅堂,“夫人,我回来了!”
黎府就是黎府,和寻常人家不同,大雨过后,地上已经干了不少,没什么积水,却也经不住人乱走乱踏,黎尚几步走来,衣裳下摆粘上水,鞋头也有些湿。
他坐在檀木椅上歇脚,好久才暼到到脚上的泥泞,撩一把衣裳抖抖,哈哈一笑又掩上。这会儿功夫,黎夫人已经出来了。
黎尚诧异:“昇儿呢?”
黎夫人声音轻柔:“玩去了。”
黎尚顿了顿,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黎夫人赶紧说:“昇儿不喜下雨,几天都没出去,雨一停就去往山里去,大概在家呆着闷,日落就回来吧。”
黎尚点点头,“不急不急。山上不冷吗?这时候上什么山?算了,他高兴就好,安若不喜说教。”
他自顾自念叨,黎夫人把他扶走,“舟车劳顿,先去沐浴歇息吧。”派侍女到安山寻自家女儿,特地交代一句:“不要催促她,叫她放心做事就好。”
大雨过后的天,水洗一般的蓝,树叶上还有未干的雨珠。山周围泛层白光,雾气缭绕,朦朦胧胧。
黎安若一人呆在间木屋中,旁边几本书随意地摊开铺在桌子上。她晃晃手上正研究的一本书,嘀咕说:“不是说清凉的天气适合学习吗?我怎么在这意境绝佳的地方还是看不懂?”
黎安若又生气又郁闷,起身往外走。
木屋后方种了几根翠竹,现在更是清香萦绕,沁人心脾。
她吸了一大口气,心情豁然开朗,“总归会好起来的,顺其自然!”
这几年,她请黎老爷收集了不少古籍奇书,但成效甚微。不似诗集歌赋,她可以靠自己一点点摸索着理解,再不济也有先生指点,这种奇门相术没有师父领进门,努力只是雁过不留痕。
黎老爷请来的师傅都是始终一句话:“道缘太浅。”然后离开,只当从未见过。
黎安若始终不理解,为什么街头的乞儿求学就可以收他们为徒,达官贵人千金收买也可以博得徒弟名分,偏偏她态度如此诚恳竟然不行?还要用缘分将她劝退!
难道她的金银会变成笨重的铁块吗?
即使过了许多年,想到这里,她还是觉得遗憾,原本可以修得一段广为流传的师徒情谊的。
她拎起页书一角,叹口气,搬了张椅子来,整个人丧气地躺下,将书扣在脸上,“他们倒也是道行深,敬师门,看出来我一俗人也没那么有诚意……”
山上恢复一片寂静,黎安若的呼吸声渐渐平缓。
正在小憩,眼前忽地一亮。
她遮光的书被人掀开了。
黎安若刚想发火,谁敢打扰她睡觉,一丝凉风吹过,她意识到这可不是在黎府,是她自己在山上。
黎安若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了来人,身居自家的山,也没必要胆怯,她试探着问一句:“贵客何处来,何处去?”
三、二、一。
来人不说话,凉风刮过,吹得脖子冰凉,黎安若有些心慌。
前面等着她的说不定是什么。她小心翼翼地坐起,书一点点滑落,掉在腿上的一瞬间,黎安若警惕地瞪大双眼。
眼前的石阶扶手精致优雅地置在那,铃铛随风微微晃动,还有竹叶作响,都陈述着平静。
没人?
人呢!
黎安若赶紧舒几口气,到处走走放松身体,顺便探探情况。她能感觉到,绝不可能是风吹开了书页。
山上除了她带来的几本书,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你的木屋环境真不错!”竹子后突然闪出来白影。
黎安若心中一惊,脚下打滑,身体猛地要向前摔。下意识地,她用手肘苦苦撑着地面,才没摔一脸泥,两只脚努力在滑泥上平衡住身体不至于摔得更惨。
惊吓之余,一双精巧好看的蓝色秀鞋映入眼帘,温柔清亮的少年声音从上方响起:“地上脏,我扶你起来,刚才不是还睡着吗?这会儿怎么趴地上了?”
然后,一双细长有力的手靠近,托住她的手臂,直直地把她扶稳。
此人身形修长,皮肤玉白,花青色的布衣不算华贵,在他身上却俊逸若仙,面容绝美,尤其一双明眸桃花含水,波光流转,整个人冷峻又多情,俨然一副祸水的长相。
黎安若低头偷偷查看满身狼狈,后退一步,错开他的双手。
她这一退,便空留下一双沾满污泥的手悬在半空。
少年正要收回,黎安若连忙掏出手帕给他,先入为主,从头开始讲道理,“贵客,从哪里来?”
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