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宜宫主殿,地龙铺设,室内温暖如春。
错银梅花纹三足熏炉内幽香袅袅燃起,宫人执起盛满沸水的青花缠枝纹细嘴壶,壶嘴一倾,沸水注入白瓷杯中,卷缩的龙井茶叶慢慢舒展开,阵阵茶香弥散。
然而直到彻底凉透,这杯茶都未被端起。
歪倚在软枕上的宸妃眉头微蹙,一手支在梨花木矮桌上,长指揉按太阳穴,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握着一枚泛黄玉佩,目光悠悠望向窗外。
宫人不敢惊扰,只默默撤了冷茶。
“娘娘,王美人前来请安。”
脚步声响起,有宫人入内汇报。
宸妃收回视线,将玉佩仔细收回匣子中,挥手让身侧侍女拿下去,转头看向说话之人,问道:“什么时辰了?”
宫人答:“回娘娘,约摸是巳时三刻。”
“呵。”宸妃冷嘲一声,“这个时辰来请安?借口都寻得这般敷衍。”、
宸妃是庆宜宫主位,下有东西两侧殿,王美人居西殿,另有一位陈美人居东殿。
按照礼制,侧位妃嫔应于晨起后向主位请安,而后方可回寝殿进朝食。然宸妃不喜这些繁琐规矩,并不要求她们早起请安。
陈美人倒是日日来,至于王美人……宸妃想了想,上一次请安还是王美人刚刚诊出喜脉之时。
皇帝子嗣昌盛,膝下有八位皇子,五位公主。然最小的十皇子也年满六岁,近几年宫中再无所出,王美人这一胎是多年来的喜讯。
本就得恩宠的王美人更加得意,说是来请安,手却不住地抚摸平坦的腹部,惹得宸妃刺了她一句“肚痛便宣太医,本宫不会看病”。
至此,王美人就再没来请安。
宸妃想起她装腔作势的模样,叹了口气,还是让宫人请她进来了。
“参见宸妃娘娘。”
王美人缓步走进来,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扬唇笑道:“近些日子身子不爽利,多日未曾前来请安,还望娘娘莫怪。”
“行了,有事说事。”宸妃打断她虚伪的客套话,不耐催促。
“娘娘说的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王美人垂眸,敛了敛心神,继续道,“妾近日胃口不佳,膳食局的膳食光是闻个味便欲呕,想是害喜严重。”
瞥见宸妃皱眉,王美人急忙改了说辞,单刀直入:“妾听闻五公主身边的何姑姑厨艺绝佳,林膳司曾想将人挖到膳食局任职呢,可惜何姑姑一心伺候五公主,便拒了林膳司的邀请。”
“还有这事?”宸妃挺直脊背,身子从软枕上抬起,微微前倾。
“林膳司就在门外,娘娘可要见上一见?”
见宸妃感兴趣,王美人欣喜,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度。
昨日年宴她虽提前离席,但也听闻了散宴后宸妃刁难孟初雪的事。如今她禁足庆宜殿,行动不便,品阶更高的宸妃无疑是极好的帮手。
宸妃手下用劲,拇指摩挲上食指,才发觉玉佩已经收起了。素手搭上桌面,轻轻敲着,一下一下。
见她沉默良久,本来自信的王美人心下忐忑,嘴唇翕合想再说些什么,端坐上位之人手指落定,开了口。
“不必见了。”
王美人眼眸微缩,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不甘道:“是……”
就在她转身欲离去时,身后人再次开口:“直接传那宫人来做膳吧。”
“是!”
王美人转头,深深屈膝行礼,眼角眉梢染上笑意:“妾这就命人去请她。”
动不了孟初雪,她还动不了一个宫人了?
王美人高高昂着头,得意极了,脚步轻快地离去。
门外的林膳司见状连忙跟上,心中既忐忑又疑惑。
长芳殿给赵姑姑开小灶的宫人拒绝了她的邀请后,林膳司原还觉得十分可惜,但后头长芳殿起火,五公主住进景春宫,她便明了,那人有了好去处。
这事不提,林膳司已然忘了。
昨日王美人突然遣人来问这事,也不说缘由,只让她如实将事情告知宸妃。
“你下去吧。”
王美人没有为难,林膳司虽不解,心下当即松了一口气。
王美人是个难伺候的主子,阖宫皆知,又有孕在身,遇上她发难,宫人也就只有受着。
“要你去做菜?”
景春宫内,孟初雪不解,“王美人为何盯上你了呢?”
王美人厌恶自己,孟初雪能理解,想要拿自己身边人开刀,她也能想到,可为何是做菜?
“公主,奴婢好像知道了。”梅香忽然道,“从前我们给赵姑姑做菜,挂的便是何姑姑的名,想是王美人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这件事吧。”
“不然让贤妃娘娘帮我们回绝了?”梅香急得不停踱步,眼里满是焦急。
“不行。”
孟初雪还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