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哥,本名叫姜戈。流民们不识字的居多,只听音识字。以为他仗着有点拳脚功夫,自称哥字辈。便也顺着叫起了江哥。
姜戈家中以前是做镖局的,逢乱世后,家中丢了几批货,黑白两道的人都怀疑姜家镖局私吞。
姜家分家不久后,接二连三遇上流民饥荒。姜戈接连送走老父亲、母亲……后来,他们一家只剩他和女儿两个人。
这场饥荒持续的太久了。
姜戈已经等不到生机。到了栾城这里,连观音土都没得吃了。他到底,还是走了那条易子的路。
女儿死了。
姜戈不知道该恨自己,还是该怨上天没有给她女儿那么好的运气。也赐一个韩哥救他女儿。
平恩来找姜戈时,就听周围的流民说江哥疯了。他自己把女儿换给了别人,女儿被别人吃了。自己拿了大雁又开始后悔。
平恩心里微微一苦,想着大哥说的,世道皆苦。
平恩叫起江哥,沉默的带他去见了韩昭。
姜戈一头雾水,跟着平恩来到地庙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拉着平恩问:“兄弟,这是要做什么?想收回大雁,还是想替那个女孩报复出气。”
平恩笑着摇摇头道:“别担心,是我大哥想问你些话。”
韩昭大马金刀的坐在几个破箱子上,他神情淡淡,于灰尘苍败难民堆中,显得从容不迫。
姜戈一时起了审视的心思,看着韩昭。
韩昭坐在破箱上,对着阳光在用砂磨箭头,打量锋利程度。他天然的有一种将领之风,王者气度。
不知为何,姜戈就是觉得这乱世中,此人定能闯出一番名堂。
姜戈恭恭敬敬的抱拳道:“韩哥。”
韩昭回头,一见他手势就笑了。问道:“家里以前是做镖局的?”
姜戈一愣,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韩昭笑笑,没有回答。只是问他:“宋宋,哦,我是说那天我用大雁换的那个女孩。你对她知道多少?”
姜戈不知道韩昭问这个干什么,想了想道:“我不认识她。是她母亲托中间人来找我的,她娘知道我也有个女儿。就和我易子换了。”
“哦?她娘怎么知道你有个女儿。”
“我女儿……和她女儿认识。”姜戈被问的扎心,沉默了许久才道:“那个小姑娘给我闺女分过一把观音土。”
“她娘来找我时说,她爹死了。这个世道她一个妇人带着四个孩子活不下去。宋聘婷是个女孩子,长的又那么白净,迟早要招祸。熬得过这两年,也熬不过后面的世道。不如现在送她走了。”
宋聘婷?
原来她叫宋聘婷吗。好温柔典雅的名字……可是她却说自己叫宋宋,这是只留了家中的姓氏?
韩昭讽刺一笑,“可笑至极!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姜戈道:“韩哥,你手上有拳脚有本事。这世道你活的下去,当然觉得旁人可笑。”
“那宋母以前是个大户人家的夫人。丈夫死之前,她一家逃难都是坐驴车的。一路都没受过什么辛苦,一个大夫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我不是在为她说话!可韩哥总是以己推人,未免太高高在上了些。”
韩昭忽的道:“我也曾饿死过。倪倪,平恩平惠,铃儿你看到的这些人,我们曾共饮砒-霜-水。”
韩昭说着有些伤心,他想起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就难受。淡淡道:“因为活不下去了。这世道真的活不下去了。”
“但不吃人,是我们做人的良知!”韩昭站起来,道:“好笑的是阎王爷不收我们。那砒-霜-药没药效,我们几人只是拉了肚子。呵呵,谁都没死。”
韩昭没说他们拉肚子之后,怎么发现食物,怎么活下去的。他眸中精光坦然,平视着姜戈道:“我不吃人,不是因为我更有能力比你们活下去。只是我有做人的良知,你没有。”
韩昭指着地庙外面,淡然笑着挑衅,“你猜。我如果想吃人,凭我们兄弟的能力。方圆十里的人,够我们活十年。”
“——可是我不吃!!”
“人固卑劣,做了便做了。切莫给自己找借口,可笑。”
姜戈仿佛被人掐着喉咙,哽咽良久。女儿的死再次淹没下来,他一直安慰自己,这世道死了比活着好。他并非有意为之。
可今天韩昭明明白白告诉他,女儿的死,不过是报应罢了!是他卑鄙的报应。
*
到了下午,天还亮着,月亮在云层若隐若现。宋聘婷终于醒了,看见铃儿姐姐趴在床前,哑声叫道:“姐姐?”
“宋宋!你总算是醒了。我去叫你韩昭哥哥他们过来。”
铃儿惊喜的按住宋聘婷肩膀,让她再躺躺,给她倒了杯水。
水还是热的,不知照看了多久。
宋聘婷看着铃儿姐爬上菜窖的背影,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