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叶兰芝的房门被三下一停的扣响了。
“来了,赵叔,有什么事儿吗?”叶兰芝急急忙忙换了衣服去开门。
门一打开,却是平安站在房门口,一袭青色长袍,柳条似的不禁风吹的身形,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叶兰芝怪道:“奇了,也有你来叫我起床的一天。”
平安朝她扬了扬下颌:“家里少了茶饼,中午来客,父亲让我们一块下山采买。”
叶兰芝愣了愣,采买这事儿一般都是她来干的。
她于是爽快道:“那你在家就好,我去。别把你累着。”
平安却两手环胸,淡淡道:“田廿九对你说这句话时,你怎么想的。你如今对我说这句话,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说完,便放下手,自顾自朝屋子外头走去。
叶兰芝看他走得潇洒,暗自嘀咕道:“田廿九喊你帮忙搬菜时,不是还说‘对不住,我弱不禁风’吗?”
屋外遥遥地送过来一句“跟上”。
叶兰芝大声答道:“知道了,等等我,还没洗漱。”
两人背着箩筐一前一后出门时,路过门前的桃树。
赵璞正在树下挖东西。
叶兰芝快步过去,探头看了看:“赵叔,你这是在做什么?”
赵璞手上动作不停,答道:“中午家里来客,我寻思,把前些年埋下去的女儿红开了。”
一旁的平安闻言,攥着筐绳的手紧了紧。
前些年的女儿红。
所谓前些年,其实就是叶兰芝来的那一年。
而女儿红,自然是嫁女儿时方能开坛的酒。
叶兰芝对此倒一无所觉,只点了点头:“哦,那我们就走了。”
赵璞先是一点头,而后反应过来,忽的转过头,问道:“走去哪里?”
叶兰芝奇怪道:“平安陪我下山采买,家里不是没有茶饼了吗?”
赵璞闻言,看向平安,缓缓道:“中午家里来客,你们这时候出门采买?”
平安眼神坦荡,平静道:“就是要来客,才不能没有茶饼。会早些回来。”
赵璞同他对视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方躬下身去,继续挖那坛女儿红:“好,你们去吧。最好在午饭前回来。”
“兰芝。”赵璞忽然又想起什么,“钱够吗?”
叶兰芝道:“够的,赵叔,您别担心,过午前我们就回来。”
“欸,好。”
二人走后,赵璞举着铁锹,又挖了起来。
但才没挖几下,便停了下来,许久。
最后,他终于将铁锹丢到一边。
腿拨了几拨,将那才挖出来的坑又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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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村口有一片空地,每逢三五,便有住在临近村镇的行商来赶集。
每三次小集,便有一次大集。这日便是一次大集。
卖糖糕的、卖木艺小玩意儿的、卖干货的、卖熟食的,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耳边吆喝声此起彼伏,说话也要扯着嗓子才能叫身边人听见。
叶兰芝难得同平安一道出门,更难得遇上这样的大集。
她眼睛发亮地四处望着。
平安看了她一会儿,问道:“要不要逛逛?”
叶兰芝只听着他的声音在嗡嗡响,却听不清说了什么,于是侧过脸看他:“什么?”
“逛逛。”平安做口型道。
“哦。”叶兰芝果断点了点头,笑起来,“好啊。”
安平村不大,却离长宁郡的郡治之地最近。
所以行商走贩,做了城中的生意,也会到安平村来一趟。
穿着各异的人们聚在一道,你来我往地说着价。
“好热闹。”叶兰芝瞧完了左边瞧右边,只觉眼睛不够用,不由感叹道。
商贩一看她周身气度,就知道她有钱。再看她面上掩不住的笑意,就知道她的钱能赚着。于是一个二个,都朝她吆喝。
平安跟在她身侧,见她高兴得直与商贩打招呼,嘴角亦不由弯了弯。
他俯下身,靠近叶兰芝耳畔,稍稍扬声说道:“你若喜欢热闹,京城才是最热闹的地方。”
叶兰芝回过头,有些奇怪,大声回道:“怎么突然说到京城?我就觉得安平村好。”
两人本是并肩而行,平安俯身在她耳畔说话时,两个人走路的步伐都停了下来,周遭人来人往,你推我挤,就叫他们靠得很近。
叶兰芝这么一回头,两个人的距离便更近了。发丝在晨风里头交缠,鼻息也交错着。
平安不由屏息,喉头亦上下滚了滚。
偏叶兰芝不满他半晌不说话,还凑近了些,睁大了眼睛看他。
她或许以为那叫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