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的一声,响得很突兀。
赵璞看了平安一眼,淡淡搁下了筷子:“怎么了?”
平安视线不闪不避:“忽然想起,今日读到的书里,有些句子不懂,想请父亲指教。”
但他那周身凌厉的气势,哪里像是要请教书中句子的?
叶兰芝扶了扶额。
饭前才同他说过话,没想到吃着饭,这小子脾气又上来了,还当着赵叔的面闹脾气。
她只以为是这个年纪的少年,脾气火急火燎,容易点着。
赵璞起身,对她道:“你吃。”
说完,便同平安一道去书房了。
叶兰芝本想着偷偷跟上去,听听是为了什么事。
筷子方架在碗上,就听赵叔远远的一声“安心吃饭”。
她心里暗道赵叔神通,只得被拘在凳子上,食不知味。
书房中,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赵璞先开口:“为兰芝议亲一事,你有不满?”
平安顿了顿,点头:“是。”
赵璞揉了揉额角:“好罢,没有提前与你们商议,是我不对。”
平安道:“既然如此,就先将此事放一放。”
赵璞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由失笑。
桌上恰有山南郡送来的回信,赵璞敛了笑意,拾起信纸,递了过去。
“那么,怕是来不及了。”
平安接过信纸,一字字读过。
再抬眼,神色中便有遏止不住的怒火。
“你就这样,把她许给一个她都不曾见过的人?”
赵璞沉默片刻,道:“她母亲于山南侯有恩。将她许给山南侯世子,是当下最好的考量。”
平安面上怒火一滞:“什么叫当下最好的考量?京内出事了。”
赵璞点了点头,指节轻敲桌面,却淡淡道:“这不是你们能操心的事。明日我便入京一趟,你还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再问。”
平安沉默许久,一字一句道:“等你回来,她早已嫁人了。”
“她那么敬重你,你又要怎么告诉她这件事?”
赵璞愣了愣,平安这么一问,他却想起,自己确实安排好了一切,偏偏忘了这桩事。
也许也并不是忘了。
他苦笑:“事急从权。晚些时候,晚些时候我会同她说。”
次日一早,赵璞牵了马在院前同叶兰芝道别。
平安站在院子里,并不来送,只远远地看着。
叶兰芝无奈,对赵璞道:“赵叔,他就是气性大,您别同他一般计较。”
赵璞半晌无言,最后只摇摇头:“这回倒不是他气性大……”
他顿了顿,自怀中取出一支红绳系起的信纸来。
“我……安排了些事宜。半月左右,会有一个名为廖原的人来寻你。届时,你照着这信中所写去做便是。”
“廖原。”叶兰芝闻言,记下这名字,接过信纸,就要展开。
赵璞却拦了她一下,拦完,自己也愣了愣,方道:“等我走了,再看吧。”
叶兰芝有些奇怪,但仍停下了动作。
赵璞翻身上马,临要离开时,最后留了一句:“兰芝,替我同平安道一句,怨我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们平安、无忧。”
叶兰芝点了点头,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却仍郑重答道:“赵叔放心,我们会的。您也一路小心。”
待赵璞离开后,叶兰芝转身走回院落,一面走,一面拆那支信纸。
正要将其展开之时,却有一只手将它夺走了。
叶兰芝反应过来,抬头时,便见平安手里拿着信纸,一面看一面往里间走。
她追至里间时,平安已将信纸丢入暖手的火炉里。
叶兰芝“欸”了一声,追至炉边,那纸早已化成飞灰了。
“平安,你这是做什么?”她扶了扶额,有些气郁,“那纸上写了要紧的事,你把它就烧了?”
“烧了,但我记着。”平安颔了颔首,坐到榻边,瘦削的脸埋入斗篷,闷声道,“若真有用得着的一日,我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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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璞自长宁郡一路往京城赶时,山南侯世子廖原正遵父命,一路往南。
但山南侯老来得子,夫妻两人对这个世子都是明面严厉、实则溺宠爱万分。
因而廖原此人,从来没吃过苦头,也没有吃苦头的打算。
红鬃烈马跑了半天,他便换了马车。
赶路赶累了,恰听身旁仆侍夸长宁郡山水风光好,又半道差人先快马去信,告诉他长宁郡的酒肉兄弟,要人为他在郡中置办一处庄子。
地方要大,风景要好,地址最好还要在“安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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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