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婆娑,安静又缠绵。
顾同泱在走廊处呆了一呆就染上一片湿意。望着这雨,心中有些烦闷。
张氏背后到底是谁排了这出好戏?
王富贵溺水,那么为何溺水?是意外还是有意?假如是有意的,为何是王富贵?他必然是做了些什么才导致死亡。
悦香楼说王富贵是采买完告了假的,那么悦香楼不管这事儿也说得通。王富贵在告假时溺水,他当时想要做的又是什么?再者,张氏虽贪,可之前的生活也过得安分,讨要工钱时也并没有想到要抚恤,几日之后向悦香楼要抚恤,不惜在那门前撒泼闹事,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们想让他看的戏,演完了吗?
顾同泱面色凝重,皱着眉,闭着的眼皮沾上了点点湿意。
教唆?是谁教唆了张氏。
他睁开眼,漆黑的双眼望着雨幕,抬起的浓密的睫毛承着小小的水珠。
他轻轻一笑,有些冷意。
人世间关系交错千般复杂,而人性呐,明明捉摸不透,又不得不去揣摩。
他得去见一见张氏。
又是一个夜晚,郡守府前堂。香炉里燃着不知名的香,飘起的烟一晃一晃。夜色厚重的仿佛压着人呼吸不过来,幽幽灯光辉映着堂中的大片寂静。
张娘子跪在地上发颤,仰视着看了一眼上方坐着的顾同泱。
而他,一身宝蓝色华锦,头发梳起加以银色的冠并一只簪子固定。神色轻松地坐着,手指交叉撑着桌子,身子前倾,眼里却含着威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跪着的张氏。
“我说什么,你答什么。”顾同泱语气有些慵懒,却又不容拒绝。
张氏慌张地点头,看也不敢看他,将头埋得更低。
“为什么讨王富贵的工钱?”他抛出第一个问题。
张氏嘴唇颤抖,“亡夫既已过世,未结的工钱合该由我领走。”
没什么问题。
张氏跪着的影子被四周的灯烛照的模糊,高座上的顾同泱将她所有的动作都收入眼底。
“那么,”他发出第二问,“为什么讨要抚恤。”
张氏停顿了一会儿,道:“我孤儿寡母,家里的顶梁柱走了,我们没有收入,不讨这些抚恤,不让他们负责,这事儿过不去。”她说着说着就有些啜泣。
顾同泱似乎是听进了这句话,又好似没有。他居高临下,不怒自威,周身的气场恍若幽深的夜幕。
“那日,谁来找了你。”他又抛出问题,眼睛微眯盯着她,收了语气里的慵懒。
张氏颤抖着,回话:“不曾有人找过奴。”
“撒谎。”他淡淡地驳回,“你的儿子阿万都说曾有外人来过你家。你在清河与他人一向没什么来往,怎么会有人突然找你?而你,在那之后又经常外出?”
顾同泱神色从容,面上没什么表情,手指一搭一搭地敲着桌子。
只是一丁点声响,只是一丁点,却像是千斤般地砸在张氏身上,像一种无声的凌迟。
“没……没有。”张氏猛地抬起头,“没有人来找过我,我外出也只是因为想要讨要抚恤。”
“哦?”顾同泱语气有些玩味,“那么谁教你去要抚恤的呢?”
张氏眼睛闪了一下,接着垂下眼眸道:“没有人教奴,是奴觉得日子拮据。”
呵。
“日子拮据你去讨死人的钱吗?”顾同泱语气重了些。
“不,不是的。”张氏被吓了一下,“奴觉得富贵既然是悦香楼的工人,他们该负责的。”
顾同泱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
听见声音,张氏抬了抬头,一下就望见那金灿灿的东西,眼睛亮了亮,又看见顾同泱那双眼锐利地盯着她,赶忙低下了头。
“告诉我,那人是谁。”他拿着金锭敲了敲桌子,仿佛砸在张氏的心头,诱惑着她,催促着她。
前堂燃着的香闻着有些许浓郁,香气直入人鼻腔。
张氏低着头,像是缩成一团跪在地上,小声地回了一句:“奴不知道郡王在说什么。”
顾同泱将金锭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响。
“阿万,过得还不错。听说在卢氏家里很是乖巧。”卢氏就是当时张氏寄托阿万的邻居。
听见自家儿子的名字,张氏慌了一慌,磕了两个头,“请小王爷放过我家孩子,阿万是无辜的啊。”
顾同泱轻笑,“你当初答应那些人的时候,就没有想过阿万吗?”
张氏流下泪,有些自嘲地开口:“我都是为了我们能过的好。”她垂下两行泪,呜咽道,“阿万没了爹,我这个母亲又做不了什么,我总是要多打算一些的。”
“阿万现在应当是在做什么呢,他这样乖巧,该是在灯前看书写字吧。”顾同泱静静的抛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