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芷没有逗留太久,知趣地婉拒了华慧长公主的留饭。
回到萧家,她犹自不能平静,怔怔出神了许久,才目光转厉,似是下定了决心。
忆贞大婚办得很隆重,君霄被封了端王,敕造端王府,从皇宫出发迎亲迎至端王府,由淑妃亲自主持,满京都勋贵朝臣宗室皇亲济济一堂,比起恭王和原来的三皇子现在的恪王以及四皇子纯王,地位身份隐隐间便让人侧目。
乐妤满心欢喜地全程参与,生怕忆贞害怕,陪着她直到前面宴席渐散,才出来回家。
喧嚣了一整天的京都渐渐安静下来,深黑的夜里只听见马车外车轮压在积雪上的吱嘎声音和侍卫靴子踩在雪地上,雪花悄然落地的声音。
乐妤从袖子里拿出程凌烨趁乱塞给自己的东西,那是一枚十分精致的珠花,通体由珍珠串起,做成立体的一朵莲花,极为难得的粉色珍珠只有尾指大,却密密串成珠光莹润的花瓣,中间用黄色金刚石模拟花蕊更是栩栩如生。
珠玑笑道:“世子爷也是有心了,起码知道姑娘喜欢莲花。”
绿竹噗嗤笑道:“只可惜姑娘喜欢的是蓝紫色的睡莲,可不是这些普通的莲花。”
青枚却对金刚石更感兴趣,“金刚石多是透明的,这黄色的真是少见,也不知哪里寻来,估摸着有百余颗吧?”
乐妤但笑不语,翻手将珠花收了起来,还嗔道:“这样招摇也不知花了多少银子,哪里戴得出去?”
几个丫头相视而笑,自家姑娘明明心花怒放,嘴硬罢了。
马车驶入二门,下车没几步便碰到苏沅芷扶着玉露碧螺的手带着丫头婆子们,乐妤目光微闪,上前打招呼,“大嫂去襄阳郡王府才回来吗?”
最近苏沅芷去襄阳郡王府去得很勤,老夫人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乐妤自然更不会多嘴。
苏沅芷也是一愣,旋即笑道:“四妹妹回来了。是啊,娴妹妹病病歪歪的,你大哥又不在,我只得多去瞧瞧了。”
两人寒暄几句便分了手各自回院子,乐妤脚下不停,望着点点雪花飘落的黑夜,心底的疑惑却慢慢浮上来。
苏沅芷是个重情义的人吗?她当真是顾念姑嫂之情才时常带着东西去看乐娴的?乐妤有些不安,却苦思无果,便听珠玑嘀咕道:“大少夫人瞧大爷都没这么勤快呢?最近往襄阳郡王府都跑了好几趟了吧?”
乐妤微微挑眉,不是自己一个人觉得诧异,那么便是有问题了,可如今的乐娴还能有什么法子翻身?
乐妤想了想顿住脚道:“你明儿让人留意一下,大少夫人那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可乐妤的警觉竟已经太迟了,第二日恰好是乐婉过嫁妆的日子,和凝堂很是热闹,正说着笑,邱妈妈进来神色有些尴尬,“老夫人,襄阳郡王府的昭姑姑来了,想要求见老夫人。”
笑声戛然而止,老夫人皱起了眉头,她最近实在不想看见襄阳郡王府的人,可无事不登三宝殿,避而不见是不成的,“让她进来吧。”
乐妤心中一动,不由看向苏沅芷,却发现她笑意浅浅,无半点不安疑惑,乐妤心中一沉,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昭姑姑很快进来,满脸堆笑,却是谁都看得出她笑容的虚假和尴尬,“老夫人安,老夫人大喜,奴婢奉王妃之命过来报喜。”
报喜?萧家诸人面面相觑,霍家如今还能有什么喜?昭姑姑顿了顿,笑得比哭还难看,“邀天之幸,我们世子妃有喜了!”
“哐当”一声,老夫人手中的盖碗摔得粉碎,周氏更是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顾氏乐妤几姐妹全都惊诧地几乎不敢置信。
滚烫的茶泼在老夫人裙摆上,她却顾不得擦,起身问道:“可是真的?!”
昭姑姑简直快要哭出来了,她倒巴不得是假的呢,“岂会有假?世子妃前几日便不舒服,昨日舅夫人过来便向我们王妃提起,世子妃忒老实又孝顺,为怕王妃烦忧竟瞒着不说,王妃今天便请了太医来瞧,确认无误,是有喜了,有一个多月了。”
老夫人终于相信了,喜极而泣,失态地双手合十,“老天保佑!菩萨保佑!”
这神奇的一幕震动了整个萧家,老夫人更是迫不及待,拉了苏沅芷和周氏乐妤便赶去了襄阳郡王府。
乐娴自然飞速地从清心院又挪回了正院华紫堂,老夫人一行到的时候,华紫堂里焕然一新,里里外外丫头婆子忙碌着,踏进屋里,紫铜雕花盆里顶级的玉骨炭悄然燃着,夹杂着香鼎里的凝神香,暖意融融,清香淡雅。
花梨木百子千孙石榴葡萄大床上,乐娴拥被坐着,神色安然慵懒,高高在上的华慧长公主竟坐在床头,亲自端着燕窝喂乐娴,还不时轻言细语地问着,“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还想吐?母亲吩咐厨房熬人参小米粥和黄芪鸡汤了,这些天你受苦了,要好好补补。”
神色慈爱无比,回想一个多月前的狰狞凶狠,简直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