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狂风吹来,殿里靠近门口的香烛皆被吹熄大半,那寒飕飕的雪风吹在人身上透心地凉.乐妤便低声询问僧人:”可否将殿门关上?也可减些寒气?”
那些和尚衣衫单薄也冻得发抖,见乐妤体恤,忙应了将殿门关上.乐妤又吩咐跟来的粗使丫头婆子们:”礼佛一定要虔诚,我还要再向菩萨许愿,你们也不必干守着挨冻,去寺里给我们准备的院子休息吧,我这里有珠玑绣衾就行了.”
那些婆子们心中欢喜称愿,都道四姑娘宽厚慈善,磕了头便一溜烟地跑了,不多时,宽阔的大殿中便只剩了乐妤和珠玑绣衾及几个和尚.
随着殿门关上,杜妈妈暗吁了口气,忙从树下跳下.寺里的殿门沉重无比,开关声音都极是响亮,只要乐妤出来,杜妈妈一定能听见.
她便捡了些干柴在僻静处的一处背风崖下燃起火堆烤火,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那边的动静.
乐妤又拜了会,添了香油钱,便带着珠玑绣衾从后门出来,殿里的和尚们却都目不斜视,装作没看见.
一出后门,乐妤便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身上的白色雪狐连帽大氅.绣衾仔细替乐妤戴好雪帽,塞了个紫铜镂雕缠枝手炉在乐妤怀里,和珠玑一左一右扶着乐妤向后面的后寺拐去.
珠玑边走便道:”姑娘,其实咱们何必这般谨慎?这些婆子们很容易便支开了,倒连累姑娘跪那么久.”
乐妤不以为意,”不算什么,萧乐娴耳目众多,今天来的这些婆子中间难保有她的人,青玫又没跟来,咱们做事少不得要谨慎些.”
绣衾未接触过乐妤私下的事情,今日出府,她本以为自己定然又被姑娘丢在府里看家,谁知姑娘竟带了她出来.她也不傻,从乐妤的举动中已察觉今日的事情定然不是那么简单的,能够得到姑娘的信任,她不禁心里兴奋地砰砰的.
乐妤似对大昭寺的地形极为熟悉,带着两人左拐右拐便进了一条林间小路.走了百余步才见前面一座小小的院子,三间正房皆是茅草搭就显得质朴清贫,外面围着矮矮的木篱笆,两个侍卫打扮的年轻男子守在门口,显然里面的人并不一般.
乐妤恍若未见,带着一脸忐忑的两人径直上前,两个侍卫也不喝问,只直直地看向乐妤.乐妤掩在大氅下的手掌一扬,绣衾仿佛看见一抹金色一闪而过,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两个侍卫默不作声地躬了躬身让开了门口,乐妤脚下不停,只略点了点头带着两人便进了院子.房门虚掩着,乐妤毫不迟疑地推开门,口中淡淡地道:”山路崎岖,有劳殿下久等了.”
绣衾目中惊骇,心中狂跳,脚下如踩在云端飘飘忽忽地跟着进了门.入目是一间简单的禅房,只有一个两寸高的台子,摆着相对两张蒲团,一张矮几,中间墙上斗大一个佛字触目惊心.
左边的男子闻声已站立起来,含笑道:”四姑娘辛苦了.”绣衾目光微微一触便又飞快移开,入目那内里的宝蓝底璃龙镶边锦袍外面随意披着的深灰狐皮大氅刺得眼睛生疼,俊朗贵气的形容更是让绣衾脸色酡红如染胭脂.
珠玑一直注意着绣衾的神色,见状心底已是微微一沉.乐妤在右侧蒲团上坐下,含笑道:”珠玑,绣衾,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会便回来.”
绣衾刚要张口反对,珠玑已扯了扯她的袖子,恭恭敬敬地道:”是,姑娘.”说完硬拉着迟疑的绣衾出了房门,径直回去大殿.
君霄好笑地看着乐妤这一番做作,目中闪过睿智:”四姑娘也有搞不定的人吗?还是个丫头?”
乐妤拿起热度刚好的瓷杯饮了一口,淡淡地道:”我以为你会更关心万寿节的寿礼?”
君霄敛了笑有些尴尬,这丫头竟半点亏也不吃,垂着杏黄布帘子的里间坐着一人,闻言却微微一笑,似是意料之中.
乐妤刺了君霄一句,也不欲令他更难堪,毕竟两人才刚开始合作.她也不废话,从袖中拿出一个包好的玉色绸布交给君霄,便再不说话.
君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适才的窝囊气生生咽了下去,一层一层打开绸布,现出里面的物事.看到那东西时,君霄愣住了.他无数次的设想过乐妤会拿出什么样的东西或计策,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矮几上绸布里静静躺着一枚步摇,金玉为身,琳琅流苏,华美异常.即使他身为皇子,这样的东西也没见过几个.
君霄轻轻拈起步摇,缓缓道:”我承认,这支步摇华贵精美之极,且定是宫中流出.只是,这样的东西如何能作为呈给父皇的寿礼?”
说到后面,他语气中已是满含怒意,似是感觉受了愚弄,又像是满含希望之后跌入极度失望的深渊.
乐妤缓缓将茶水含在口中细品,赞叹道:”似云如雾,甘香清冽,回味又隐含苦涩,应该是雪峰银芽,难得的好茶.”
君霄到底不是常人,见乐妤如此镇定,怔忪之下复又拿起步摇细看,赤金的步摇柄上靠近凤身的地方篆刻着细如蚊蝇的两个小字,纤细如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