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窈再次见到谢槐玉的时候, 在定国侯府大婚当天。
寒冬里少有的艳阳天,风和日丽,一派祥瑞, 朱雀街都挂满了大红灯笼, 张灯结彩。
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 凤仪宫当然不会例外。
江窈今儿特地穿了身十分应景的茜素红, 软绫罗的雪绢幅裙,束出一段盈盈一握的纤腰。
说到底她一个过去喝喜酒的宾客,总不好喧宾夺主抢了新嫁娘的风采。
郑太后倒是巴不得她再喧宾夺主些,临出宫前赏赐了件凌花翟凤的披风给她, 嘱咐她务必得穿上。
作为新郎官的郑岱穿着婚服站在侯府的匾额底下迎客,旁边有小厮纪录着宾客礼单。
车轱辘平稳的停下, 车帘里露出一段皓腕,莹润的羊脂玉镯子成色上好,骨肉均匀的一双手。
江窈踩着软凳走下马车,四下拥簇着一堆宫人。
郑岱朝她作揖道:“公主殿下。”
“郑侯爷大喜。”江窈眉眼一弯,眸光里溶着笑意。
她的步伐一如既往带着俏皮和轻盈,肩上的披风用金线织就着凌云花纹, 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 一颦一笑都流露着皇室的绮丽。
郑岱一下子觉得自己领口的大红花变得黯淡无光。
他偏了偏头, 眼睁睁看着那道袅袅的倩影渐行渐远,由家仆引着前往会客厅。
江窈鬓边的流苏叮铃当啷的作响,飞花点翠的金步摇垂到锁骨的位置。
披风底下露出的裙摆曳地,光艳如流光飞雪, 天边云蒸霞蔚的绯雾一般。
像极了她这个人,远远的看过去好像可以轻易触碰,实际上又虚无缥缈,捉摸不透。
俗套的拜堂礼节过后,实际上众人连新嫁娘的人影才瞧了一会儿,连身段都没留下多大映像。
江窈看着江镜莞身上繁缛的装束,一旁的婆子引着人稀里糊涂去了后院。
真正儿是囫囵吞枣般的大婚流程,江窈当时就按下决心,她以后大婚才不要落入如此潦草。
酒宴上觥筹交错,孟老太君别出心裁请了民间戏班,咿咿呀呀的戏腔里,一切都显得迷金醉纸。
定国侯府上专门为女眷供了罗浮酿,江窈被热闹的气氛渲染,也学人饮起酒来,郑太后瞧出她的心思,命人给江窈重新温了一壶才准许她继续饮酒。
中途老王妃袁氏给她斟酒时无意间打翻了她面前的酒杯,好在江窈眼疾手快,只有袖口边缘遭了秧。
连枝上前替江窈收拾起狼藉,有人给江窈递来一方崭新的手帕巾。
江窈讶异的望过去,来人朝她行礼,声音却压得很低,只够她一个人听到的音量。
“我家主人托我转交给你。”
江窈下意识追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面前的人已经混迹进人流,江窈看着他身上的服饰同定国侯府仆人的一般无二,心下顿时有数。
按照这手帕巾上头的指示,江窈随意搪塞了个借口便起身离宴。
她小心翼翼避开耳目众多的视线,专捡着小径,穿过曲折的长廊,一路来到侯府修葺着小桥流水的后花园。
果不其然,不远处的郑岱正迈着醉醺醺的步态朝自己走过来。
“郑侯爷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江窈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建章。”郑岱眯着醉眼看人,晃里晃荡的朝她扯着嘴角一笑,“我心里有过你。”
江窈被他当头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玩笑话就说到这里吧。”
她腮上微微泛着醉态的红晕,眼角眉梢里都染着风情,郑岱心底那股子动荡就这么涌动上来。
他当年确实对江镜莞一见倾心,然而时过境迁,年少时的喜欢,能作得了什么数,又当得了几分真呢。
谢相之前说的话不错,处在他这个位置上,他确实是不得不对建章公主百般殷勤,当初如若不是郑太后,也不会有侯府的今日。
可是抛开建章公主这个身份,像江窈这样的女子,本来就称得上国色天香,媚骨天成。
有人天生适合被明媒正娶做正妻,有人天生适合被一顶小轿抬做外室。
花开两朵,各生一方。这世上但凡是个做男子的,都想要两者兼得。
郑岱朝她跟前逼近了一步,猛然攥住她的袖口,江窈猝不及防昏昏沉沉一个踉跄,差点绊着石子栽到潭水里去。
下一秒江窈腕上的痛意陡然消失,郑岱也不知道是被人点中了什么穴位,就这么直挺挺的栽在地上,毫无风度可言。
耳畔有过沙沙的树叶声,江窈惊魂未定之际,被人稀里糊涂裹进广袖里,带着她进了一边的厢房。
江窈勉强站稳脚跟,一阵目眩神移后,她撞进谢槐玉漆黑深邃的眸光里。
她身上带着微醺的酒味,甜腻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