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宏轩对踢球的成本一无所知,轻率地答应了孙子,不免有几分后悔。谢庆收跟父亲一起出门,仔细地罗列了各项开支:“给他买球衣球鞋,一年的支出就得三五千。现在条件没那么好了,就算便宜点儿,那也得一千。一节课三十块钱,就按一个星期三节课来算吧,那也将近一百块,一个月就是四百到五百,一年差不多五六千……”
谢宏轩眼前金星乱舞,扶着墙,缓了一会儿,才喘过气来。谢庆收说道:“被吓到了吧?这还不算以后打点教练的钱呢。”
“打点?送礼就是送礼,你不用说得那么好听!”
“今年是职业联赛的第一年,你知道足球运动员能赚多少吗?多少家长挤破头,都想把孩子送去踢球。如果不是我上下打点,人家教练一眼都不看。这还只是开始,如果以后真想把谢冲培养成职业球员……具体要花多少钱,我是算不出来了。你要是有钱,你自己供他吧!”
“哼!这都是什么歪风邪气?谢冲就不能凭借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当个大球星?”
“那得是天才级别的,让教练一眼就看上。以后扶摇直上,谁也拦不住他。但是,你孙子好像还没有厉害到那种地步。更重要的是,比他更厉害的那些孩子的家长,送礼送得比我还要积极,我能不着急吗?”谢庆收苦笑道:“老爹,你以为这是我小时候去周家学武术吗?你以为我妈给周大爷做两身褂子就能当学费吗?”
谢宏轩愤愤地说道:“风气就是这么坏掉的。”
“你先别管风气,你先想清楚,你孙子踢球要花那么多钱,你供得起吗?像来城这样的小地方,根本就没有足球队,谢冲至少得去省城,才有机会学踢球……我不敢算了。反正是你答应他的,你想办法出钱吧!”
谢庆收深知父亲的脾性,老爷子虽然有赚钱的能力,但是他一直过着很简朴的生活,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是提前规划好的,多余的钱都要存起来。说好听点,谢宏轩勤俭节约;说不好听的,老爷子很抠门。
谢宏轩背着手,模棱两可地说道:“要是谢冲真是个踢球的人才,我还能埋没了他不成?咱们家从来都不亏待孩子。”
“哟,没看出来,我爹这么大气!虽说来城连块正儿八经的草皮都没有,但是有老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你先别管谢冲。这几天你筹了多少钱了?”
“大家都不宽裕,除了你给了一万,东拼西凑,也没凑够五千块。”谢庆收双手插兜,踢着石子,惆怅地说道:“昨天去我老丈人家了,他说想想办法,不知道能凑多少钱。他比你更抠门,你又不是不知道。”
“抠门?”
谢宏轩眼睛一瞪,谢庆收赶忙立正站好,陪着笑说道:“是我用词不当。老爹,你别生气。不过我老丈人是真抠门,这个你没有意见吧?”
“都是普通老百姓,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都是节衣缩食把孩子拉扯大。在你们小时候,我们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你能体会到有多艰难吗?你老丈人赚了点儿钱,舍不得花,也是正常的。”
谢宏轩嘴上替亲家辩护,但在心里也积攒了诸多不满。亲家喜欢占小便宜,每次来到谢家,总是从午饭磨到晚饭,恨不得连第二天的早饭一起吃完再走。所以,只要他一来,谢宏轩老两口都没法正常工作。他陪亲家喝酒,老伴儿忙前忙后准备吃的。谢宏轩被他磨得焦躁不安,想一走了之,但那又不是待客之道,只能借口带他去诊所参观,才能有机会工作。不仅如此,亲家一家还经常顺走谢家的东西,谢庆云的剪刀和手套都被顺走过。
谢庆云看不惯他们,好几次甩脸色给他们看。但是冯玉珍总是做她的思想工作:“你那位王叔叔一年也来不了几次,他们家的生活条件赶不上咱家,都是亲戚,咱们多包容,也没有损失什么。”
“就你好脾气!就我是坏人!”谢庆云愤愤地说道:“反正,他们不可能再拿走我的东西了!”
哪怕一年就来一两次,谢庆云也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谢宏轩也劝女儿不要太计较了,可他说服不了女儿,因为他也不欢迎亲家。就拿中秋节那次来说,亲家难得带来两只鸡和一筐鸡蛋,同时也带来了他的孙子。
原来,他想让谢庆云辅导孙子写作文。谢庆云耐着性子,把那篇满是错别字、又满是病句的作文给改了一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王老爷子又拿出了一沓信笺,让谢庆云帮忙写证明信。
谢庆云本来就忙得要命,嗓子疼得受不了,回到家还不能休息,为王老爷子的事情忙得团团转,最后她连饭都没吃,躲到同学家里去了。
王老爷子把要办的事全办完了,乐呵呵地说道:“庆云这丫头不光文章写得好,还是个热心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唉,我带的东西太少了,等下次我多带几个鸡蛋。”
谢宏轩呵呵笑了两声,心里却想着,下次别带东西了。空着手来,也就是吃一顿饭;但是带着东西来,不知道又要怎么折腾了。
想起那段往事,谢宏轩跟儿子说道:“你的亲家的确勤俭持家,但是……唉,不说了。你也别指望他给钱了,要是你收了他的钱,不知道要被他使唤成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