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昨日的千日醉招牌。
里面的人收了钱后按人头给了三碗临别壮胆清酒,胡珺多看了眼,打着酒铺招牌,可里面的人可一点不像店小二。
那收钱者坐在酒铺里倒把铺子衬得挤了,一袭银丝黑衣袍,手指上一枚硕大玉戒指,胸前垂下一串紫檀佛珠,光头横肉似凶不似佛。
那三个波斯商人颤颤巍巍地接了酒,却见那人竟是和善地露了笑,甚是礼貌地做了个请别手势,硬生生地显了极为违和的谦谦君子之风。
一根手指就粗如铁柱,却被这人轻巧灵活用五指在三人手腕上都系了一个花绳红结。
“我们也有吗?”胡珺见这红绳系法格外精妙,不似普通结绳,便起了想要之意。
“见这类打扮的人就离远点,都是一群走偏门贪快财的,与我们不是一道之人。”胡谦忠皱眉,靠近自家妹妹低声警告:“等到圣上根基牢固了,最先管的就是这群武林邪道的乌合之众。”
娥兰也点头附和,三人总算是走到了官旗下的船坞,明黄旗子上赫然绣着市舶司三字。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随口一言,她略大了些声调说:“鬼有鬼道,官有官道,自然是分个清楚明了的。”
红袍水鱼纹圆领的太监恰好出来迎了,见到娥兰的通关文牒便是直接将五人都往里面放了行。
娥兰掏出宫里司礼监掌印太监冯公公给的牙牌明了关系后,那公公更是面容谄媚滴水,将人领到了最好的一艘船前:“原来是玉熙阁的娘娘,怪不得刚刚一照面总觉得多几分仙气,把奴婢这阴秽地都给照化了。”
再一看一旁的胡珺,急急忙忙地也行了礼:“有两位娘娘在,外面再多的歌舫也比不上小人这一船一丝一毫啊。”
“下贱!这是你这种东西能相提并论的?”一旁的胡谦忠冷哼一声,这公公急忙看了一眼娥兰,见她未变神情,急忙深拱了身子自己扇了自己两下:“大人教训得是,怎敢把仙子与外面些下贱人说在一起。”
“行了,此次是急令,客套话就省了吧。”
听见娥兰此言,太监松了口气,转身一脚就踹了身边跟着的小太监:“还不快点!”
几名小太监分工明确,一人负责将行李装上船,两人手拿蒙汗药,将随行马儿都迷晕后和几名船夫一起将马五花大绑,即使醒了也丝毫动弹不得的程度。
其余两人则是把胡姓兄妹二人用绳索绑紧,胡谦忠一看就知道是习武之人,拿着铁链的船夫刚想再固定一圈便被他喊停。
“我不是第一次走这水道了,胡家人不惧这些妖魅。”
船夫虽听不见声音,但见眼前人铁骨铮铮、气冲霄汉的模样,再读唇形也识得那胡家人三字,便知了眼前人身份,恭敬一行礼,就将铁链收了回去。
娥兰则是被最上等的布绸捆绑,领头太监用细致绳结固定住了后又往容易与船桅磕碰的地方先抹了层香膏再垫上布包。
所有的船都是同一时刻排队发船,同一时刻是为了能分散鲛人的注意力,让其不会协力集中攻击,排队轮流则是为了防止经过一些狭道时两船碰撞翻船。
胡珺心里又忐忑又对鲛人心生好奇,紧张之余四处乱瞟时看见了此前的波斯商人。原先那波斯商人中没有和船妇谈成先走的,自己塞上了耳塞在前面自己起船了。
“哥!他们要自己走!”
耳边猛然一声嗤笑,长年耳聋的船夫早已分不清大声小声,背过身来看着是想窃语模样,但终究是重重一声经验之谈的宣判:
“找死。”
船一支接着一支启航了,娥兰一行人的船行在最末尾,太监还特地用绳索套跟了两片牵着肥羊肥鸡的木筏。
“行船——”
由官家掌锣人一敲一叫,各式各样载满了货物的船支就排着队出发了。
北冥有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鲲落万物生,其眼璀璨化为星,其身广阔化为岛,其牙锐利变鲛人。
一开始的河道静静,只见水道越行越窄,见头顶接连钟乳耸立,石瀑萤萤剔透折光,水至清可见底石花水晶瑰丽。
行了一炷香,却仍然寂静无声,就连鱼也未见一只。
胡珺有些紧张了,抓着柱子另一侧哥哥的手,出的细密冷汗很快就被暖乎的大手消解了。刚定了下心神,但下一秒几乎天旋地转,只见暗涌突然就全生了出来,刚刚还清澈的水也不知何时突然再不能透看三寸。
船夫们摇着橹齐力行驶,皆是青筋暴起,大汗淋漓,而船尾最矮小之人则是一跃抱起那矮小不过船舱的帆用身子带动着方向摇摆。十名大汉脚踩得船板震震,却只见在如海一般大的河道中只如羽毛落于水潭,南北轻飘无痕竟是于暗涌旋涡中轻易脱身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见胡珺只见排先的船竟一个个都不见了,眼前竟是在这最地下的地下出现了无底黑洞般的悬崖!
接下来就是一记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