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景珩性情冷冽行事酷戾,但周信眼里,那都是事出有因,可这会儿没来由地对自己如此,却是为了哪般。
周信想不明白,亦不觉哪里有错,向景珩垂首行礼道:“启禀殿下,卑职是来禀报军辎整备”。
“有问题吗?”
“都已整理替换完毕”,周信双手呈上军帖:“请殿下阅示”。
景珩示意张承和接过,冷声道:“退下吧”。
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再看看景珩,周信十分纳闷,往常只要涉及军务,都会在房间和景珩详谈好一阵,他时不时会问上几个问题,准备若不充分答不上来即会受到他的训斥,今日怎会如此。
周信原地呆愣了片刻。
“还站着做什么?还有事?”
“没有,卑职告退”,周信如梦方醒,垂首转身便要出院门,视线掠过身边叶莺叶灵众人,她们均垂首肃目,一副战战兢兢模样。
周信凝睇,心中突然冒出疑问,这两姐妹为何在此,为奴为婢都不会和景珩有任何关联,他看着叶莺,可她眼帘深垂,压根没注意他。
“还不快走?”
语气不善的催促在身后响起,周信没法细想,大步出了院门。
张承和面无波澜,心下却震惊异常,他实在太清楚景珩的反常,也知晓其中缘故,庆幸这一切很快就结束。
他向景珩道:“奴才带她们过去,向陈大人转达殿下的意思”。
“且慢”,景珩穿过院庭,几步走到叶莺叶灵面前,打量着叶灵手脚上的伤势,问她:“听说你身手了得?”
挨上周信几招还能够站着说话的就不是一般人,昨晚急于救治叶莺,他没有问话叶灵。
“三脚猫功夫,只为自保”。
“跟谁所学?”
“我夫君,夫家世代猎户,会些野路子”。
她的功夫是信王府里多年苦练的结果,和仲离相比,自认不遑多让,这会儿却希望自己弱些,幸好景珩没再追问,他目光看向叶莺,问道:“头疼好些?”
叶莺垂首:“回殿下,奴婢好多了”。
“因何患头疾?”
“去岁逃进山时误食山中毒菇,自此有了头疾”。
“仲离世代猎户,会误食毒菇?”
叶灵赶紧回道:“就是太过自信,仨人都中毒,只是叶莺体弱,始终不能恢复”。
姐妹俩回答似乎没有瑕疵,可若是毒菇所引起的头疾,这相州最好的大夫会毫无头绪,景珩并不十分相信,但想起张承和的话语,或许只是他的心结,看见叶莺的脸便止不住地幻想,幻想各种可能。
看着姐妹俩在他面前如同鹌鹑般,景珩静默半晌,轻叹了一声向张承和摆手示意:“带她们走”。
轻骑军即将开拔,营中景珩太多事情要忙碌,临近傍晚才返回小院。
张承和问道:“听闻殿下在营中已用过晚膳,还要再吃点么?”
“不用了”,一想到回京不得不面对一些场景,景珩声音透出疲惫。
“昨晚出发去秀山村的人中午就回来了,刚刚陈训周也派人递了个本子过来,他派去的人也回来了”。
景珩似身体倏地注入一股神力,眼里透出光亮:“什么结果?”
话刚出口,便觉可笑,张承和的模样已经明晃晃地揭示了答案。
张承和递上两本折子:“详细的都在里面了。秀山村的确是被屠了村,现在村里没几户人家,还都是屠村后流民迁徙来的。陈大人的折子里没详细提屠村的事儿,大概是怕追究责任,但结论都是一样的。永和县里有黄册,有仨人的名字”。
景珩翻看着本子沉默不语。
张承和道:“叶莺身份黄册上没有问题,其实”,张承和顿了顿,大胆道:“您就是放不下,您亲眼见了,这也快一年了,信王也奔赴京城参加丧仪,若真如殿下所想,这么长时间信王是太子妃的胞兄,能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他假装的。这这么可能呢”。
景珩合上本子扔到书几上。
“叶莺不过是个巧合,太子妃已入土为安,信王应该亦在返程路上,我们回去,殿下亦该向前看了”。
景珩长长叹了口气。
张承和道:“明日一早出发,殿下早些休息,若无事奴才就先退下”。
景珩视线瞥了一眼床榻,床褥已经铺好,枕边放着叠得整齐的白色中衣。蓦地,眼前突然闪现叶莺穿着白色中衣在地上痛苦蜷缩,景珩不禁道:“她挺可怜”。
挺可怜。
这句话十分熟悉,景珩忆起初次见到明婳时的情形,嘴角微微翘起随即神情黯然,问张承和:“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明婳吗?”
张承和道:“当然记得,不是太子妃,我们可能还囚在冷宫”,又劝道:“太子妃的确让人难以忘怀,但真的不是叶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