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的阴雨下了数日,让人身上和心里都潮潮的。
江稚梧喜欢雨天。
虽然雨天她总是困乏,总是腰酸,但她依旧喜欢雨天。
她撸着怀中狸奴的毛绒脑袋,现在又多了一重理由。
缥缈逶迤的雨丝将空气洗得越来越清凉,天边隐隐露出金光,雨就要停了。
妙槿走到廊下,给江稚梧披上薄衫,“姑娘前两日还喊腰酸,这月信刚过就又贪凉。”
江稚梧恍若未听到,偏过头,笑着道:“我坐在这,看着雨,给狸奴想了个好名字。”
妙槿:“何名何字?”
江稚梧拨弄狸奴黄橘色的绒毛:“小金竹。”
金竹?
妙槿不明所以,要她看,这小畜生合该叫金猪才对。
她一转念,兴趣姑娘就是嫌金猪俗气,这才取个谐音叫金竹。
她捏了捏狸奴的尾巴:“你这家伙,得了个好名字,还不快谢谢姑娘。”
狸奴适时嗲叫一声,好似能听懂。
江稚梧抚弄的动作更加轻柔,低声唤:“小金竹?”
狸奴呜咽,对她翻起肚皮,天边越发扩散的金光把它腹部柔软的白毛照得莹莹发光。
江稚梧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毛,抱起狸奴,往西苑后头走。
“姑娘,雨还没停呢。”
妙槿抓起油纸伞。
虽不知道江稚梧要去做什么,她还是跑到她身边,一下把伞撑开,尽量让江稚梧不要被雨水沾到。
西苑后头是片空旷的小院子,放在寻常人家,这样的后院总要拿来种些小菜的,不过西苑后头却只有荒芜近小腿高的芜草,更高的灌木,还有几棵高大榆树,圆圆厚实的榆叶在雨水浇打后粼粼发光。
一看便知此地少有人来,疏于打理了。
茫茫草茎挂得都是水珠,江稚梧抱着狸奴踏入,一直走到最深处的榆树下。
她把狸奴放到地上,狸奴立刻馋嘴儿地啃食身旁的草叶。
妙槿终于忍不住问:“姑娘来这做什么,把鞋袜都弄湿了。”
江稚梧冲她眨眨眼,没着急解释,而是弯腰从树后拿出一个半人高的竹箱笼,以肉干引着狸奴进去。
妙槿:“这是个,竹笼?”
她语气迟疑,只因这竹箱笼做得太像个小屋子,一个大的像正堂屋,旁边连接了一个稍小的,像厢房,正堂屋的入口上还用水粉色的布做了门帘,四个屋檐角各用红绳串了一吊铜板,树后虽背光,但她依旧从大箱笼的开口中看见里面铺着棉纱小毯。
狸奴一脚踏进去,暄软的小毯陷下一个滚圆的小坑,狸奴一路往里走,很快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不一会儿“竹厢房”内传来啃食肉干的咂咂声。
“它是兽,日日养在屋里懒没了骨肉,还要劳烦你给它擦洗,我想了又想,还是外头适合它。”
江稚梧直起身,像是做成了一件大事,缓缓舒着气,眉眼都放松下来。
这间小竹屋,她足足用了快三十根细长竹,怕漏雨,怕漏风,怕不防寒,里头以竹条密密横向纵向搭了两层,夹层塞了棉花,外头又以细竹筒捆了一遍,隔开湿冷的空气,她自己伸手进去试过,干燥温热,一点也感受不到外头的阴寒,这才放心放到这背阴的地方。
“以后就让它住在这,整个院子都可以给它玩儿,你要是有空,可以扔些肉干,放点儿水给它,要是没空,这虫鸟露水就是它的吃食,倒也富足,要是想走,顺着榆树就能翻到院墙外,总归有它的去处。”
江稚梧细声细语,合着雨丝,颇为冷静。
妙槿钝钝点头,没太懂江稚梧为什么不愿意再养着狸奴了,不是刚给起了名字吗。
江稚梧主动解释:“前些日子刘管事来找我,闲聊起来,说就快中秋了,到时候花鸩他们就都回来了,大家一块儿吃顿家宴。
“段家兄弟与我关系一般,我怕他们见了小金竹,会把气撒在它身上。”
妙槿恍然,觉得姑娘说的有理。
“所以,就算是对着花鸩,也不能说小金竹就在西苑后院的事。”江稚梧特别嘱咐。
“那是自然。”妙槿连声应道,“都听姑娘的。”
主仆相互搀着往屋子走,裙衫剐蹭草茎,片片洇湿,身后传来沙沙声。
江稚梧回头,是狸奴叼着啃了一半的肉干,切切跟了过来。
“回去。”
她摆手,朝小竹屋的方向又扔了一条肉干。
狸奴回头看看肉干跌落的方向,又看看江稚梧,坡脚向她迈了一步。
“回去。”
她这回声音里带了严肃,板起脸,低身捡起一根草枝子,不舍得抽打它,便左右甩着水珠到它脸上。
狸奴眯起眼睛往后撤。
江稚梧走,狸奴又跟,她便再折枝子甩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