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胆大的来问了,流云坊的男女伙计们笑盈盈问了名字来历,收下绣品,说些“会给玉娘子看,但一时半会难有消息,还望娘子海涵”之类的话,再客客气气将人送走。
如此一来,开业不是十一二日的工夫,流云坊名声更显了,好在长安的热闹日日都有,次次新鲜,又临着年,因此流云坊虽红火,但并没有总在风口浪尖上。
谢玉娘和在南安县一样,每日都到绣坊去,待在后院之中,或作画,或与绣娘们研究绣品,自然也会将外面绣娘的东西给自家绣娘看,大家一起品评其中是否真有绣工可用的,只是如今坊中许多人的绣工都是谢玉娘传授的,看到最后招揽与否,只能她乾纲独断。
她的确是想要再寻些好绣娘来做工,京城的绣坊不可能总从南安县带绣娘来,一是路远不便,二是南安县绣坊的产品要往海外卖,是她赚钱的关键。
只是这无关痛痒的传言忽就传起,忽就来了这么多毛遂自荐的绣娘,倒让谢玉娘好奇这些人里,有多少是被人安排来的。
但谢玉娘暂不在意这一节,她在意的是等了这许多天,不错的绣娘她都见了二三个,东宫要用的年节置办都交了过去,可如意楼的春蔻娘子,仍没半分动静。
不过谢玉娘很沉得住气,只让迎云打听,看上元节时如意楼那如何安排,春蔻又会随哪位贵家公子出游。
很快便到了太平二十八年的元旦日,如今天下大安,朝廷与民休养生息,长安城中的繁华与热闹于新的一年到了新的顶峰,朝廷有大朝会,祭祖,春耕礼,君臣大宴,而民间百姓自更有自己的热闹。
流云坊的绣娘们头年背井离乡,但她们在故乡时就是无片瓦遮头的苦命人,因此没有思乡之情,只余快乐畅意,个个着新衣化新妆,学长安人的习俗过年;而谢玉娘往年对团圆,节庆之类的事情总是淡淡的,但今年想着终归与亲人同在一城,兴致也高了许多,便也跟着绣娘们玩闹取乐。
正正经经地,过了一个好年,长了一岁。
直至初六这日,近午时,谢玉娘如往常那般亲自驾车往绣坊去,刚到东市,便有绣坊的伙计阿七急匆匆迎来,拦住了她的马车。
“娘子,”阿七火急火燎地低声道,“铺子里来了个叫春蔻的娘子,言谈中很是挑剔,茗姑姐姐让我快来请娘子去。”
……倒是会挑日子。
谢玉娘悬着的心放下,让阿七坐到车边,边往铺子赶去,边问他春蔻带了几个人来,来之后店外可有不善辈闹事之类的话。
待到了绣坊外,谢玉娘让阿七先去停车,再去请迎云过来,自己则抱着琵琶刚走到门前,就先听见女子刻薄的尖声从店内传出:
“啧,传扬得未免太过了,这东西也只配当擦脚巾罢了,唉,瞧来瞧去,也只有外面的两扇屏风还算能唬人。”
谢玉娘特意在门槛外听她絮絮叨叨批评完,才迈步进去,迎面见一位珠圆玉润、打扮艳丽的女子,大约十八九岁,正在店内指指点点。
忽扭头看过来,和谢玉娘打了个照面,女子立刻被她面纱之下的伤痕吓得一捧心,尖叫出声。
“哎哟老天爷,我还当是门神活过来了,吓我一跳。”女子说话快且刻薄,眼皮上下翻飞地打量着谢玉娘,胡乱一礼道,“这位就是玉娘子吧?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呢。”
她的言行顿时引起绣坊中的伙计们不满,但谢玉娘最不介意的就是有人奚落她的长相,浅笑还礼道:“这位就是京中有名的春蔻娘子?确也是百闻不如一见。”
春蔻瞧她不卑不亢的,一撇嘴还要再说什么时,一侧的帘子掀起,茗姑捧着茶盘果盒自后院走出来,对着谢玉娘道:
“娘子来了?我备了热茶给客人,娘子要不要也吃些?”
“好啊。”谢玉娘边点头,边满面堆笑地看向对面的春蔻。
本极傲慢的春蔻早已僵住,追着茗姑的目光更是透出十分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