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开心地扯着大喇叭般嗓子喊道：“丫头，咱们终于要发达了！”
桑凝不知父亲这是何意，狐疑警惕了起来，“爹，你又去赌钱了？！”
这桑大叔自打来了京城之后，爱吃酒赌钱的坏毛病是一点都没变，平日里桑凝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不太过分，也由着他去了。
只是看他爹这个模样，仿佛整个京城的钱庄都揣在兜般，免不得让她多想。
桑大叔不满地嘟囔了一声，憋着气哼了一声：“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呢，谁家闺女整日就知道教训老子。我跟你讲，这几日，东边的金贵之人府上在全城寻找合香师傅。”
桑凝沉下脸来：“这和我有什么干系，咱们不是早说好了，不做那朱门的生意吗？”
“可这一单子，人家贵人给好多！”
桑大叔不满地嘟囔，这个约定，是初到京城桑凝就下了决心的，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女儿执意有钱不赚。
桑凝总说，这是那苏明修的故乡，她不愿再和那人有任何关系，来京城是为了一家人的安全，不能也不愿将一家人在官府面前暴露半分。
桑大叔心想，这天大地大的，谁知道那苏明修现在是死是活，就算活着也不知道身在何处。更何况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都相安无事，京城中哪里有人会认识他们。若能赚到朱门绣户家这大笔银子，他就不必日日焦急如焚了。
桑凝见桑大叔不自然的神情，倒吸了一口凉气，怒目道：“爹，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欠钱了？”
桑大叔脸颊突然有些红，摸着脑袋，支支吾吾道：“没、没有。你想多了。”
桑凝将手里的苏合香放下，冷冷道：“多少？”
桑大叔一个激灵，脱口：“三十两！”
桑凝寒气逼人，眼睛直视着父亲：“到底多少？”
桑大叔被女儿那冰凝冷寒的眼神弄得又浑身一颤，立马改口老实交代了，“一…一百两。”
桑凝感觉一阵眩晕，拳头紧握，肩膀忍不住颤抖，“一百两！桑老头，你可真是出息了！咱一年到头都赚不到这么多！”
“那什么、我只是这次运气不好……”
“爹，你看看小景！都入冬了，小景身上的袄子都穿破洞了，他还不愿意换，明年小景还要上学堂正是花钱的时候，可你一个人就将全家的家当都挥霍了！”
桑凝的语气里有了一丝颤音。
桑大叔被骂得慌了，急道：“丫头，你别这样！是老爹错了！我发誓，这次以后再也不敢了！但如今债主催得紧急，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如若拿不出这个银两，你爹我可就要被人打断一条右腿了！那郡主家的赏钱给的多，这份差事听说能拿个一百五十两，我就给你到郡主府上报名了……”
桑凝呼吸凝滞，恍若失神：“你说什么……郡主？”
“就那个北镇王的独女，雪滢郡主啊。听说她素来爱香，我趁着她在全城招揽合香师傅，听说是要筹备什么宴，这不就相中咱家香品了，方才叫管事来请你马上过府上去……”
桑凝却是绷紧了身体，呼吸突然不变得不自然。
雪滢郡主……前世梦中苏明修和郡主成婚之日的大红喜袍晃过眼前，一时让她胸口闷得烦躁不安。
看出了桑凝的不情愿的神情，忙不迭地手脚失措，慌乱道：
“丫头，这是肥差事啊！你……就听爹的，去这一次吧！谁都知道那位小姐将来可是要嫁给首辅大人的，待咱家香铺京城里的大家小姐都争着来买时，咱宁家香铺就发达了，你忍心让小景跟着咱俩继续过这么清贫的苦日子？你看看小景——”
但桑大叔看着桑凝那慌神的模样，话到嘴边又按了下去，“丫头，你没事吧？你别吓爹啊，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实在勉强咱就不去了，我去回了管事大人……”
桑凝静静地看着父亲，质问道：“那你打算如何还钱呢？”
桑大叔面露难色：“这、这......我自己想办法去凑一点。”
桑凝摇头：“这不是个小数目。”
桑大叔一拍脑袋，“横竖不行，我找别处躲着去，不累着你们！”
桑凝叹气：“我们本就是在逃罪奴，逃？最后被抓进京兆衙门，然后再打入更大的牢房吗？”
桑凝无奈转身进了房。
桑大叔偷偷掀开帘子，往里瞧见桑凝在收拾着什么。一旁的小景这会还在认真学香方，那小小的身影一边分捡着香料，时不时冷得往手腕上边哈口气，那旧了的衣服袖子已经包裹不住手腕。
桑大叔突然有些愧疚，脸上烧得和炭火一般红。
不一会儿，桑凝便收拾好了，桑大叔见状连忙放下帘子。
收拾出了些香具，她目光凝肃地望着父亲，不容分辩地道：“爹，我只破例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