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始料未及,但无论如何,孟流宁到底还算是玄天宗的弟子,人也是在玄天宗内消失的,宗门的责任不可推诿。况且,孙氏此次前来目标明确,他们若没法回去向族长复命,恐会恼羞成怒,额外生出祸端。
思及此,孔如常慈祥的面容上已是满面愁容。他字句斟酌道:“孙长老,事发突然,我玄天宗......”
谁料他话未说完,竟被孙谷敬截断:“孔长老不必推脱。”
孔如常愣住,抬眼便见孙谷敬面露讥诮,嘲讽出声:“玄天宗可真是有手段,一个无根无源、毫无背景和能力的废材,竟叫你偌大一个玄天宗珍惜到此等地步,不惜违背修仙界道义、触碰皇室尊严,使出千百种手段来保下她!看来这人,我孙氏今日是带不走了!”
这段话说得冒昧,猛然掀起惊涛骇浪。两人目光碰撞之际,孔如常准确地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恼怒。
“我孙氏千里迢迢赶来,竟是叫你玄天宗把我们当猴耍!”
孔无常心下一沉。
孙氏咬死今日孟流宁的所作所为皆是出自玄天宗之手,话语里显然是已将两者视为一丘之貉。
与其被拖拽着进入到纠葛里面,不如就此脱身,表面装作气急,但实则是逼玄天宗揽下日后的所有罪责,自己好早日回去复命。仙门和世家的利益纠葛牵缠过多,并不会因孙谷敬的话而撕破脸。况且玄天宗本就理亏,为了自证清白,亦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今日过后更是得全力缉拿孟流宁,才能真正地撇清二者的关系。
孔如常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没想到孟流宁还藏着这一手,当初自己为了所谓的公平公开,现在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孙谷敬见他默然不出声,便甩袖转身,冷声续道:“我会将今日之事如实向帝皇禀报。孔长老在帝皇震怒前应当能想明白,孟流宁此人,该不该留。”
说罢,一行人愤然离去。
他们御剑上天,渐渐远去如黑鸟。
“师傅。”众人心情不畅,却听见苏槐突然出声,“这是什么?”
目光齐聚到那处。
只见地上泅着的一滩又一滩的水中,正漂浮着一些黑色的、米粒般大小的东西。那东西被水浸泡后化开了些许,四周缠绕着极细小的黑色丝线,丝线幽幽飘荡着,好似有生命力一般,形容恐怖。
孙谷敬见状,微不可查地眯眼:“这是……”
*
云海翻涌,月光如钩。
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好似在御剑而行,身姿矫若游龙,一路冲云穿月,在天际处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剑影,好不畅快。可顷刻间,高悬着的圆月陡然变黑,四周寒风尖利如刀,又变换成一条条的长鞭狠厉地抽打着她。她好似在承受着剥皮抽筋之苦,被一个重物拖着直往下坠。
孟流宁猛然惊醒。
眼前一片漆黑,五脏六腑都仿佛错位了一般,全身骨头几乎粉碎,却又奇迹般地还活着。她从喉咙中呕出大口的鲜血,全身上下没一处好肉,身上的鞭伤正火辣辣地疼。
万幸她在方才掉落的过程中费劲力气使出灵力护体,才不至于摔死在这里,但现在的的情况也不算乐观。
她的五感只剩一感,灵力尽失,筋脉寸断,没有一点自保能力,看不清现在所处的是什么地方。耳边能依稀听到耳边有簌簌风雪声落下。
听这风,由上往下,带着萧瑟又空荡的气势,此处应当是在山间。
孟流宁挣扎着想要爬起,想要循着风口到更安全的地方,毕竟……若是掉到了妖兽聚集之地,或者被玄天宗的人抓到,那她定是必死无疑。
她可再也没有剑骨可以烧了……
可还未待她完全起身,便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星月长河滚滚去,没入天际。
在她身边逐渐升起星星点点细碎的金色光芒。周身的乱草蓬蒿被光照亮,在地上投射出鬼祟阴森的黑影。虬扎在地的山脉好似在此刻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表面山石宛若散落的星子般暗自流动,发出沙沙声响。鸟兽惊走,霜雪零落,山中的一切事物都因此陷入了光怪陆离的幻象中,又在几息后火速归为平静。只留下一眼望不尽的料峭黑影。
似和这幅景象相和般,地脉之下,传来了一道沉沉的低吟声,声音苍老,好似上古龙吟。
与此同时,远在山脚之下百里之外的一座恢弘府邸里,突有冷风穿过长廊,吹过冰湖,一路冲到后院中,直直刮开窗棂灌进屋内。
木质的窗扇猛烈拍击,发出巨大的声响。惨白的月光径直照到屋内,将里面的每一处陈设都照亮。
木桌之上,悬着的一株高大的树形灯。树形灯摇摇晃晃,青铜灯柱上点燃着的四十八支烛火整齐排列,瞧着十分恢弘。每一盏烛火下都挂着铁制吊坠,此刻正在寒风的吹打下碰撞出泠泠的响声。烛火灼灼,在冷白月色下诡异地将灭未灭,散发出扑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