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一怔,没来由感动地落下泪,一把抱住女儿:“可把娘吓坏了,再不掺和那事了,可好?”
她认真点头:“听娘的。”
真真是娘亲的小棉袄,很让人省心。
“你和她说什么了?”
裴夫人去后厨端鸡汤,趁着这间隙崔缇问了一嘴。
裘衣穿在身上捂得出了一身汗,但因是心上人为她披上的,裴宣舍不得脱:“也没说什么,不过今日过后,她会幡然醒悟的。”
“这么神奇?”
“娘子不信?”
崔缇猝然撞进她清澈干净的眼眸,笑道:“你说的我都信,不过,你不热吗?”
哪能不热?
裴宣爱她怜她,又悔恨自己木讷白白浪费好多韶光,她眉眼弯弯:“热,但要娘子为我脱。”
“哎呀哎呀,哎呀呀,这还是咱们正正经经的文曲星吗?”
姻缘树下,月老望着那面水镜,笑得合不拢嘴。
红鸾星也看得津津有味,坏心眼道:“你说她心愿达成,抱得美人归,总不能再和兔子过不去,每月都尝一回兔头了罢?”
月老一愣,继而捧腹大笑。
天上的两位神仙揣着手看热闹,地上的文曲星冷不防记起一事,遥望苍天。
而苍天广袤,万里无云。
“你在看什么?”
屋檐下,崔缇顺着她的方向看去,不解其意:天?天有什么好看的?
她一脸懵懂,落在裴宣眼里却成了长着两只长耳朵可可爱爱的缇缇兔,她唇角上翘:“无甚,娘子,咱们先回房罢。”
她自打醒来后和崔缇说的每句话都和裹了蜜汁似的,甜得粘牙,偏她自己不晓得,还是那一副宠溺的口吻。
崔缇耳朵红红,揉揉耳垂,故作镇定地牵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连日来悬着的心也踏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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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宣醒来固然皆大欢喜,只不过窦家这边,窦清月病入沉疴,药石无医。
没两日,神魂飘入上界,青瑶仙子率先归位。
爱女病重,一场高烧烧得整个人痴痴傻傻,生是逼得窦大将军鬓发皆白,窦夫人险些哭瞎一双眼,日夜不眠地陪在床榻。
殊不知他们的女儿早已回到本该回的地方。
“可怜天下父母心。”
好歹裴窦两家亲戚一场,文曲星在下界还得待到情爱圆满,倘窦清月一命呜呼,两家交恶,于转世的文曲星大大不利。
看在素日的交情上,月老抱着姻缘簿请示上头,看能否补上青瑶仙子留下的漏洞。
这一去,当真有了解决之法。
姻缘簿上恰好有一积德行善又意外身亡的凡女与那人间的宋子真有一世夫妻缘,得了准允,月老又往地府走了一个来回。
“文曲星归位之日,定要诓她几坛子灵酒,否则,可就对不住老夫辛苦奔波了。”
红鸾星听了轻笑几声。
天上的仙人做事,地上的凡人受益。
宋子真下衙之后日日来窦家看望病重的窦小姐,为她写诗,哄她发笑,竭尽全力开解她的心事。
奇的是,浑浑噩噩状若痴傻的窦小姐忽然有一天意识清醒了。
西京的百姓都说是宋郎情意感动上天。
而窦家小姐在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坊间渐渐没人谈及窦清月在桂明桥示爱裴宣的那桩事,省得人没死,再被舆论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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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瑶仙子,走罢,合欢散仙和琴真上仙还等着呢。”
九重天上,仙侍不耐烦地催促。
洗墨池旁的那株仙草依依不舍地看向下界,看到仙君陪在兔精榻前,悄悄为她盖好被衾。
她心中痛楚,刻意移开眼,看到的最后一幕却是姓宋的后生豁出脸面哄得那‘窦家小姐’眉开眼笑。
她心底说不出是何等滋味。
手掌摊开,所有的福泽好运仿佛尽数从指缝落下。
一切都源于不该有的痴念。
她不服,又不得不服。
因为仙君说了,青瑶,该回头了。
归位的青瑶仙子一入天庭便被仙侍押去沉水洞与宁合欢、秦菁作伴,她去时秦菁正冷嘲热讽言语攻击这位不正经的合欢散仙。
宁合欢懒得理睬。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来,见着那株草和她摆脸色,她“呦”了一声:“这不窦家小姐么?”
她说话专揭短,青瑶仙子别开脸不理人,倒是走到秦菁身旁屈身行礼。
秦菁摆摆手,对她态度并不热络:“我帮你是存有私心,你无需谢我。”
这下,青瑶仙子迟疑片刻,只能走到两人中间,受这狂风蚀骨,阴水漫身。
天庭上的刑罚,哪怕是仙人之躯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