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怎么记得住啊……”饶是百依百顺的他也犯起难来,怯怯地跟她讨价还价:“这真用得着记吗?”
林凛央冷冷道:“这上面有生辰八字,万一弄丢了,被旁人捡去做法害人,你可担得起?”
李竹一时无语。
他居住在穹山峰时,每每听同门谈论起这个师姐的名字,后面无一不跟上“废物”“拖后腿”“天穹耻辱”等字眼。
若有人灵力长进不大,便会将林凛央拿出来踩上一脚,表明自己并非最差。
李竹本以为林凛央会是个同他一样自卑、怯懦的人;或是性子温温和和,说话细声细语,有一副与世无争气质。
今日一见本尊,李竹实在无法将这动辄就让他担责任的师姐,跟他人口中的“天穹废物”挂钩。
下山之前,于浅师姐曾找过李竹一次,刨去安慰鼓励的场面话,余下的便是对林凛央的赞赏——符篆、剑法一一精通,处理问题思路清晰,除了没到金丹期,灵力不够以外,没什么大缺点。还说,便宜他了,只用躺着便能受耀。
她们同历练有五年之久,若林师姐真如其他同门所说那样一无是处,她们怕是早已身首异处了。
平日里李竹听师兄姐们说起初次历练,大多都是前辈冲在前面,他们在一旁观摩,事后总结陈词;对新人说话也是鼓励居多,再不济,也不会说出“我不管你死活,要走早点走”这样的话,若不是李竹更害怕看到战风那张黑脸,眼下怕是已然被吓出苍凤镇了。
林凛央能力强不强李竹目前还不清楚,他倒觉得这个师姐性情过于凉薄了些。
“事情缘由师叔告知于你了吧,那我们就先……”
“没有……”
若不是林凛央耳朵尖,这两字便随着空气飘进鼻腔,而非耳中。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接。
林凛央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简述了血腥场面。
李竹问道:“为什么不直接从许府开始调查?还有那许夫人嫌疑这么大,也可以从她那里查起呀。”
林凛央反问:“你会怎么做?”
“我……我哪……我哪知道啊?”李竹有点紧张。
林凛央:“说吧,没事,错了没关系。”
李竹看林凛央的神情不似作伪,才敢说出想法:“就……就可以先禁止出入人员,然后一个个提审,总能问出来的。”
林凛央并没有急着否认,提了个看似无甚相关的问题:“你还记得天穹除邪铁则吗?”
“以人为先,控制伤亡;以宗派荣誉为要,誓与凤鸟共存亡。”李竹十分疑惑,不过只将人关几个时辰吗,怎么想都跟这两点没什么关联啊。
林凛央点点头,表示一字不差,而后她伸出两根手指:“两个问题,一在不知对方是何物的情况下,你把这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关在府里,万一对方狗急跳墙,你将这些人的安危置于何地?
“二天穹派的弟子在祈福时召来了怨魂,致使凡人伤亡——这事说出去并不好听。淮南地区本就仙门众多,若不是靠着梵净真人那点名气,天穹派早就不在三大派之列了,你眼下为了要破案,就一杆子将天穹派使劲儿往下捅,你如何跟墨阳道人交代?”
李竹脸涨得通红——他只想着如何解决得快,并未想这么多。
林凛央道:“这还不谈挨个儿审问完,将人放回去后,会在镇上流传出可怖的言论,人人自危,导致人口大量迁移;以及此做法对许国在镇上的威严有损等等一系列拔出萝卜带出泥的问题。”
林凛央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心说该不是被我打击到了吧,这孩子本就有点胆小,我这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她放软语气道:“所以,以后在做出某种决定之前,先预想好此决定引起的后续事情,在不在你掌控的范围内,若答案是否定的,你就得另辟蹊径,重新谋划。”
“多谢师姐教导,李……李竹记住了。”李竹也不管行人的目光,就在大街上行了个大礼。
“不必,我既已决定带你,对你知无不言是应当的,”林凛央趁热打铁,“任何人都没资格因自己的决定而将他人的生死置之度外,同斩尽妖魔相比,护住比自己弱小的人,这事看起来更有成就感,不是吗?”
“嗯……受……受教了。”
“至于许夫人,这两天也不知在忙什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未有会面的机会。所以,我们只能从刘腾这一线索下手。”
晌午的镇中心褪去喧扰,归于宁静,却也没清晨那般冷清——偶嗅到的饭菜香味催促着归家行人,每行至不远,便会瞧见因想多赚两个钱而未收的摊子。
“去敲门。”
正在记信息的李竹抬头,看了一眼柴扉,一脸茫然地看着林凛央。
林凛央以为李竹不解其意,解释道:“在一亩三分地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约莫只与打过照面的同门说过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