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
宋微阴从引芳阁回来的那天,那种看着自己儿子走上歪路的气愤与失望,只要一闭眼就能回想起。
“阴儿是在引芳阁被种上蛊虫的?”
比起宋云声在此事上的失望,宋夫人倒不甚在意,她虽然也觉得自己儿子去青楼不太好,但不过是品行上小有瑕疵,不是什么大问题,她还未出嫁时家中哥哥比这还要更胡闹的多。
除了这件事,她更关心是什么人敢对她儿子下手。
庾欣枝隐去采蘩在其中的作用,回答道:“是,宋少爷是在引芳阁被下手的,采蘩姑娘无意间撞见了一些,除此之外……”
她犹豫一番开口:“宋老爷还需查一下罗家旧宅新搬来的那户人家,他们似乎跟陈雁有些关联。”
此言一出,宋家夫妻二人脸上有一瞬凝滞,不过都迅速调整过来。
宋云声儒雅温和的脸沉了下来,那宅子被人买下来时他就好好查过,是一户普通商人,没想到跟这件事居然有牵扯。
宋夫人见宋云声一时不出声,像被沉默刺痛了一样,扶了扶头上钗子,冷不丁说:“老爷既然不愿查,那我写信给父亲,托父亲派人来查好了,免得老爷为难。”
宋云声脸色猛地难看起来:“盈娘,你这是什么话,有人要害阴儿,我怎么可能不管,只是这件事我们自己就能解决,父亲年纪大了,何必再拿这种事让他忧心。”
情绪一上来,宋夫人受不住,拿起帕子捂嘴咳嗽起来。
宋云声上前把宋夫人半拥入怀,轻轻给她拍背:“盈娘,你别着急。”
开口唤人:“来人,给夫人倒水。”
做完这些后,注意到庾欣枝还在:“庾姑娘,微阴的事宋某十分感激,谢公子要问什么的话,直接来府上找我就行,我会差人调查这件事,两位不必再查。”
语毕,唤旁边婢女:“送庾姑娘出门。”
庾欣枝就这样被人请了出去,她抚平自己眉头。
宋家和罗家到底有什么牵扯,罗家已经没了十八年,还能让宋云声如此讳莫如深。
还没走出院门,屋内传来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
她从没听宋夫人如此大声说话:“宋云声,是你问心有愧,不是我,我儿子受的苦,要他们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庾欣枝脚步一顿,装作若无其事出了院门,微笑和送她出来的婢女说:“不必再送了,我知道出去的路。”
然后快速绕了回去,熟练爬上房顶,跟谢峻遥爬了几回后,做这样的事愈发得心应手了。
屋内的宋夫人此刻满心失望地看着眼前男人,十九年了,距她一见钟情的那个日子,已经过去十九年了,可他还是长了一副她喜欢的样子。
眼泪大颗从她眼里滚落:“你们都以为将我瞒的好好的,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和父亲对罗家做的事,是我们一家对不起罗家,可是我不允许阴儿再出什么事,我已经失去三个孩子了,不能再失去阴儿了。”
宋云声错愕,他们做的事都是瞒着她的,她何时知晓的。
宋夫人此刻不再是宋夫人,而是户部尚书家的幼女贺欢盈。
贺欢盈捂住胸口,哽咽从她喉中溢出:“罗家出事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不然我怎么会失去第一个孩子。”
宋云声眼中俱是震惊,竟然如此之早,而他们就这样各自怀揣着共同的秘密,瞒着底下的脏污若无其事生活了这么多年。
当年她怀胎六月,罗家出事后不久,忽然原因不明流产了,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他伸手想把贺欢盈揽入怀,可是被推开。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做了贤淑的宋夫人许多年,都快忘了她当年是京城有名的骄纵女子。
父亲和哥哥们从小就娇惯她,在她以死相逼下,连嫁一个连名号都没听过的商人都允了,被整个京城当笑话说了好多年。
“宋郎,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我知道当初你并不喜欢我,不过是因为贺家的权势才肯娶我。
扮了这么多年的恩爱夫妻也该累了,阴儿的事情结束后,我会搬到自己的别院住。”
阴儿是他唯一的孩子,宋云声总不会亏了他。
宋云声想说,不是的,盈娘,可是这里面的每一条似乎都无法反驳。
他当年娶她时,确实不喜欢她,可夫妻多年,总生出不少情谊。
贺欢盈没理他,擦干眼泪:“此事背后应该是当年跟罗家有关系的人找回来了,你也知道,最近宋家生意出了问题,所以无论是为了宋家的产业,还是为了你唯一的儿子,都必须快点儿把人揪出来。”
贺欢盈昂头出门,院中花树开的热闹,雀鸟“叽叽喳喳”喧哗。
忽地想起当年茶楼里,她在楼上喊了一句:“花树无眠争辉映。”
楼下人朗声应和:“雀鸟有闲自欢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