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欣枝突然明白了什么,小心开口:“这是,你的长辈吗?”
谢峻遥目光放在了土堆上的野花上,又好像是透过花和层层的土看着地下的人,淡淡回答:“嗯,这是我……娘。”
他太多年没说过这个称呼了,以至于出口的瞬间觉得这个字如此陌生。
可是他不知道几天前的山洞里,在他昏迷时,也曾提及过这个他不愿多想的字。
庾欣枝想起山洞里的那声不要走,心里升起许多难过,像被一双手来回轻轻捏住心脏,闷闷中带着细微的疼。
这次的难过单单只为谢峻遥,生离死别,总归残忍。
谢峻遥眼见着庾欣枝的脸上眼角眉梢都多了几分不快乐,眼里闪着复杂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同情。
他有些纳罕庾欣枝的情绪怎么这样的丰富,明明是别人的悲剧,她却先感同身受地难过一遍,再用她泛滥的感情去包容体谅别人的悲伤。
可是他此时心中并无这样的悲伤。
土堆下的躯体已经身死十年,魂归下界,血肉尽销,只剩一具伶仃白骨,再不是他模糊记忆的那个温柔妇人。
他有些怜悯地又夹带着悲哀地看着庾欣枝,何必要生得一副柔软心肠,为她自己平添许多不快。
庾欣枝不喜欢谢峻遥现在的眼神。
冷漠地审视旁人的感情,锁住自己经年累月封闭的心。
可他们如今才只不过是相识不久,比路人熟不了多少的关系,所以她无法走得离他更近些,那估计是他们成了老友才能做的事。
如今的庾欣枝只能在心里叹气,走到谢峻遥的另一边,朝着矮矮的坟墓拜了一拜,又觉得不够。
找遍身上也只能找出一堆瓶瓶罐罐和符纸,她干脆捻了三张符纸在手里,口中催动,符纸燃起,她拿着燃烧的符朝着墓拜三拜,就当是上香了。
下次得多带些东西来才好,带上香烛,瓜果,还得有花。
虽不知谢峻遥的娘去世时年岁多大,但想必女子都爱花吧。
谢峻遥看完了庾欣枝这一套不伦不类的祭拜,原本独自祭拜的沉闷情绪也散了。
这次上坟原本只是顺路,他来德远是有别的事要做的。
侧脸低头看着她的头顶:“你来这荒郊野外又是做什么的?”
庾欣枝猛地一拍脑袋:“光顾着和你说话了,我的萼霜草要跑远了。”
又对谢峻遥解释:“我在这里见了一大片萼霜草,想要采来做药,结果一只不知哪来的精怪不但把我采的草偷跑了,还弄脏了我的裙子。”
谢峻遥往下一扫,就看见了红裙上醒目的一团泥印。
他注视着庾欣枝愤愤的脸,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符纸燃起,火星成了一只雀鸟,雀鸟飞到庾欣枝手上,轻轻啄了两下。
“咻”的一声往林中飞去,留下一句“跟上”,谢峻遥就跟着跑没影儿了。
庾欣枝反应过来,也跟着跑。
原来他的追踪符长这样,飞得比她的蝴蝶快多了。
两人往里去,穿过密密麻麻的树,眼前豁然一亮。
林中有一处开阔的地方,中间有一座破败的宅院,门破破烂烂的,好像一推就能腐成一堆木渣子,不知荒废了多少年。
雀鸟站在门口不动,消散成灰。
庾欣枝走到门前,那绿衣的小精怪是跑到这里来了吗。
此时忽地吹起一阵冷风,天又似乎要飘起小雨。
庾欣枝想起她看过的话本子。
荒宅,野地,雨天,实在是志怪故事的标配。
又瞟了瞟身边少年。
孤男,寡女,独处,又是情爱小说的情节。
她晃晃脑袋,这会儿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庾欣枝抬头望了望已经有些飘雨的阴沉的天:“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仔细想来那萼霜草是野地里长的,本也不属于我。
小精怪拿走也算不得什么错,只是刚刚有些生气,它自己不采非要抢我采的,还弄脏了我新换的衣裙。
不过它跑这一遭又让我遇见你,也算是误打误撞的一桩好事了。
虽说只是小雨,难保过会儿不会变大,等会儿该不好回去了。”
这一串话还说完,年久失修的门“啪”一声倒在地上,震起一片灰尘和蛛网。
谢峻遥眉轻挑:“它这是执意要邀你进去了。”
话音刚落,门内土地上钻出一个绿衣小人,那小人不过一尺多高,顶着一张小男孩儿的脸,头上两边是绿布条扎着的小丸子。
指着谢峻遥气愤开口:“谁要邀你们进来了,我好好的门怎么倒了。”
说着跳到木门残败的身躯旁,轻轻一碰,木门彻底成了碎渣。
瞬间看向庾欣枝,气愤又伤心:“你这人好没道理,自己偷别人东西,还要倒打一耙,污蔑我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