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醒来?”
“还不醒来?还不醒来?”
“怎么还不醒来……”
一道声音凭借吊着的一口气儿断断续续的说话,不厌其烦的不断重复相同的字眼,与此同时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琐碎的啜泣声,渐渐的声音变得尖锐、癫狂、饱含无尽绝望。
“汝为何还不醒来!”
“速速醒来!速速醒来!速速醒来!速速醒来……”
“汝醒来!”
最后一声耗尽全身气力,穿透空气后折返回来在空间中荡起回音,阵阵的回音却是不同的声音,男女老少,组合成雌雄莫辨的音色,有如野兽般痛苦的低吼,还有人因恐惧撕裂的惨叫,绝望的、哀伤的、不可名状的……
重复的字符零落的堆叠在裴晏和的识海,她的意识昏沉,半梦半醒之间,无奈辨别不出那人的声音,只觉得熟悉。
那声音语调凄厉,仿佛杜鹃啼鸣,字字泣血,直刺的裴晏和头疼欲裂。
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不回应,只是中了魇症一般,似尖叫又似哭泣的不断的重复着“醒来醒来”,不断拉扯裴晏和的意识。
抬眼望去,眼前是一尊通天高的佛像,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忽的,那佛像睁开了眼睛,眼眶中却空无一物,嘴角裂开一个哭笑不得的弧度。
裴晏和一惊,跌坐在地上。
此时佛像的手臂突然松动,像是要抓住裴晏和一般。
她正欲转身逃离,谁知周身早已被一圈一圈悬浮而起的金尊小佛像团团围住,金佛织成一个细密的天罗地网,不留缝隙的罩住裴晏和。
那些金尊小佛的面目都模糊成一团,已然被凿去了面孔,小佛口中念念有词,却是像在自说自话一般,含糊的听不清什么词句,七嘴八舌的最终汇聚成一句确切的相似话语。
“莫逃……莫逃……”
裴晏和尚未来得及动作,就被那尊通天高的佛像用金刚杵手起刀落,贯穿刺透了心脏。
那些小金佛却统统呜咽的放声大哭起来,小金佛们闭着的双眼涌出汩汩暗红色的血液,一路蔓延到裴晏和身下,同自己心口的鲜血一道汇成血河。
好吵……
裴晏和的剧痛由心脏蔓延到通身,最后麻木,魂魄抽离了身体,变成一具冰冷死寂的尸体。
终于,裴晏和如从噩梦中解脱似的,艰难的睁开了眼睛,背后阵阵冷汗。
大周十三年,上元佳节。
北风卷过,百草摧折,扫落屋檐雪。朱红府门悬挂的挂牌匾上镌刻的“白氏宗祠”随雪落显现。
裴晏和刚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尊作跳舞状的金佛,通身戴满了可抵连城之璧的各色东珠项链,面上挂着一个吊诡的咧嘴笑。
跪坐在地的裴晏和呼吸一滞,迅速转头察看四周,此刻裴晏和置身宗祠之内,这回围绕在裴晏和周围的不是悬浮的佛像,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这些人整齐列坐太师椅之上,统一拄着桃木杖,两鬓斑白,浑身的苍老气息。
诡异的是,空气中漂浮着浓重血腥味,惹得裴晏和一阵反胃。
突然的一声怒斥响起,引得裴晏和将目光转到说话之人身上。
“证据确凿,你还要狡辩!满族耆老皆在,你竟敢信口雌黄!”
眼前身着官袍的中年男人勃然大怒,一手拍桌而起,一时气急缓不过劲儿来,又倏然跌坐在太师椅上。
“恕妾身来迟,可是大公子又闯祸了?”
未见其人,一道带着媚意的声音响彻大堂,没等着女人上前来看清她的样貌,只等来一声哭嚎。
“晗儿!”
她厉声尖叫,跌坐在裴晏和身后,裴晏和回头看去,眼前的一幕让裴晏和彻底按捺不住胃中汹涌,干呕起来。
只见祠堂中央,一具女尸被安置在地上,浑身肿胀,向四周沥着水,面目全非。
“这就是晗儿的衣服,这是涵儿对不对?”
原是盛装出席的女子此刻全然不顾散落的发髻,狼狈的爬到那女尸旁,想要仔细辨认。片刻后她面如死灰,眸中透着滔天的恨意,对着主位的男人声嘶力竭的哭喊。
“是谁?杀了妾身的女儿?”
男人的眸子向一处撇去,最终落到一个少年身上。
少年雾鬓绕玉簪,似丹青绘唇齿,唯着单薄素服,然贵气天成。
他浑身是血,褴褛的衣衫遮盖不住触目惊心的鞭痕,那伤口皆有一厘宽,血肉向外翻出,能见森森白骨。
他跪在地上,脊梁挺直,唇角费力的扯出一抹讥讽的笑,眸子盯着那坐在高位的男人。
“父亲在家里也要屈打成招吗?玉奴以为,这种事情仅存于大理寺。”
“白隐迟!是谁教你同你父亲这般说话!老身看你是疯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