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一股子的香油味儿,马菊英揭开笸子上的纱布,里面摞了一层子油润润的油饼子,个个里头包的红糖都往外露着呢。
一张红糖油饼子切成四瓣,马菊英还得调点咸菜出来。
顾念转身往墙上一看,厨房墙上么,只挂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字排开三个军人,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挎着一把枪。站在两边的两个也就是普通人而已,中间那个眉刚目毅,双目坚定的望着前方,透过黑白照片,那双锐利的眸子里都是满满的冷意和审夺。
顾念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因为在彼邻星,最高司令员是像神一样的存在,他的照片贴满了每个城市的每个角落。
每天顾念要去早训,都要从他的巨幅照片下经过。
而最高司令员,恰恰就跟中间那个人是长的一模一样的。
“中间那个就是咱家向前,右边那个是他大哥向党,左边那个是二哥向北,他俩其实没当过兵,到照相馆做个样子,只有中间的向前拿的枪才是真的,真枪就是不一样,是不是有杀气。”马菊英于是笑着说。
顾念收回了视线,咬着唇笑了一下:“真不敢想象,婶婶您还这么年青,就有那么三个儿子了。”
这一句可把马菊英可夸的,那叫一个舒心。
当然,盛咸菜的时候她就顺带着问了几句,比如顾念的名字,书读到啥时候,在家都是干些啥的。
顾念依旧时不时看一眼墙上的照片,当然也是一一回答。
“赵家妈妈喝不喝茶,要不我给您炖罐罐?”马菊英把咸菜油饼子端到厅屋里,问秦氏。
秦氏声音压的低低的,不知道说了句啥,马菊英原本笑嘻嘻的脸色立马就变了,转身看了顾念一眼。
顾念连忙转头,假装自己在打量刘家厅屋里的陈设。
但总之,她听得出来,秦氏是在跟马菊英说英芳想退婚的话。
秦氏握着马菊英的手,苦口婆心的说着,但马菊英始终一言不发。
最后,秦氏压低着声音又说了一句:“对了,我家英芳也快上班了,到时候我让杏芳她妈做一桌子菜,把你们也请一请,英芳的事情也真是麻烦了你们。我现在带来的这个,啥毛病都没有,就一个字,勤快,虽然说闺女换了,但是想给你家当儿媳妇的心思没变过,你们家要有啥心思,咱们的婚事成不成,向前啥时候回来,啥时候办,我们全家啥话都没有,都听你们的。”
这意思就是大的一个想退婚,但可以考虑把小的一个嫁过来,私底下只有俩人的时候说,不伤大家的脸面。
马菊英百般挽留着要吃晚饭,秦氏和顾念俩还是推辞着,就从刘家出来了。
才走了几步,马菊英又在后头喊,却原来,她赶忙到后院摘了满满一筐子鲜梨,装在顾念刚才提鸭蛋的篮子,要顾念和秦氏提回家去。
秦氏仍然不说话,顾念当然也不说话。
俩人正走着,碰上个背着书包的小姑娘,圆圆的脸蛋,憨丢丢的,扎着俩小辫儿。
这是刘家老大刘向党家的大闺女,名字叫刘思思,顾念认识,但没搭过话。俩人对视着笑了一下,这就擦肩而过了。
刘思思背着书包回家,一进门就见奶奶在院子里的谷子堆里坐着呢,却没簸粮食,就那么发着呆。
“哇,哪来的鸭蛋,这得有五六斤吧,奶奶,今天晚上咱炒鸭蛋吃吗?”刘思思一眼就看见卧在谷堆里的鸭蛋了,捡起一个来丢着。
马菊英叹了口气:“思思,你三叔的婚事有变化了。”
“什么变化?不是赵英芳吗,我们学校所有的老师一天要骂我们,说的就是赵英芳,说她读书好,会争取,是咱们公社第一个中专生,不像我们是一帮废物王八蛋。”刘思思说。
马菊英又簸了两下粮食,才说:“你三叔那个直脑子,三年了都不肯回家,那有姑娘能耽得起三年的?”
刚才秦氏来做客,本就不符常理,紧接着,秦氏打起含糊来,非得说鸭子是她儿媳妇喂的,当时马菊英就有点咂过味儿来了。
三年前,刘向前突然要上前线,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了解,十六岁参军,不论训练还是执行任务,刘向前都是把命拼在部队上,一年一回探亲假,他还回回主动让给别人,不写信再三求他都不回家。
马菊英和刘大柱也是为了让他在家里有个牵挂,在战场上能保护好自己,安全回来,才急着给他订的婚。
三年未归,一心扑在部队上,回回要不是马菊英喊着,刘向前就不知道给自己的未婚妻赵英芳写封信。
现在人赵英芳闹,赵家想把杏芳嫁过来,可怜那小姑娘生的又甜又乖。
当然了,没有正式工作,一个农村姑娘到底要绵软得多,一副任人品评的样子。
秦氏不过打了个马虎眼儿,主意还得马菊英来拿。
要是她愿意,从今往后,跟任何人都说订的是杏芳,这事儿就遮过去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