玹青殿前,大雪纷飞,美貌的少年长身玉立,面色浅淡。北风毫无章法地在他的华裳间钻进钻出,将他纤长瘦弱的身段舞弄得愈发摇曳生姿。
“雪师姐晾了我许久,果真不肯请我进去饮一杯热茶么?”
少年的嗓音如他的容貌一般轻盈秀丽,抑扬顿挫如考究的青年书生,如果听者有意,会发现此人尾音微微扬起又缓缓落下,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媚意。
“你向来只认姬皖一人做师姐,又来寻我作甚?”
姬无雪因为姬无裘的伤势好转,快活了还不到三日,就被冤家找上门来,郁闷得都懒得掩饰。
“师傅临终前与我说过,同门之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要我答应她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都要前嫌尽释。如今时局动荡,八大门派人人自危,若是连同门之间都要手足相残,玹鸦族代代累积下来的百年基业,又如何得守住呢?”少年神情悲恸。
“所以你就答应了师傅?”姬无雪差点儿笑出声来。
“师傅她对我就只提了这么一个要求,我见不得她伤心,自然要答应。”少年说得诚恳。
姬无雪听的将信将疑,如若真同师傅说的一样,这小子对十六岁以前的记忆都记不清了,这一遭自投罗网她实在没有不笑纳的理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师傅临终前身上打了百余条媚蛊,就算有一半尽忠了,应该还剩下……”姬无雪开门见山道。
苒生这小子此番未带一兵一卒就敢找上门来,实属蹊跷,且不说太子府怎么会放人,单单是越过了姬皖就已经足够可疑,若非他手上捏着的筹码足够,她没必要冒着风险见这个十二年前就已经交恶的师弟。
“六十余条,如若师姐肯借狐尾草一用,苒生愿如数奉上。”
“开门,放他进来。”姬如雪扬声吩咐守卫,美目中沉浮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青铜铸成的殿门轰然打开。
玹青殿内歌舞升平,数十名绝色舞姬随着音律扭动着姣好的身躯,持着精美的酒食送往迎来,一颦一笑千金重,温香软玉于尘埃之下尽态极妍。
玹鸦族高级的门徒、教众们便在这极致的享乐中精进修为。
苒生一向明媚的秋波蒙上了一层阴鸷。
一切仿佛都不曾改变,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
回到玹鸦族在师傅管制下的日子。
玹鸦族的第十七任掌教姬如琛曾被世人认为是玹鸦族的异类。她临终前的十年间行走于江湖,常行那左右互搏、善恶交织之事,为自己搏下个“乱世枭雄”之名,也将他们这辈弟子折磨得死的死、散的散。无论师傅有意无意,抑或根本就是个神经病,玹鸦族淫靡荒谬、草芥人命的本质也不会改变分毫。
因为她刚继位时做下的一番事,才是扭转整个玹鸦族命运的开始。
玹鸦族根源之长,武学之博大,本应在八大门派中位居前列,是他的师傅沉迷于御炼人体,才让玹鸦族真正开始沦为人们口中的□□。玹青殿曾经和所有正统教派的大殿并无本质上的差异,是用来开会和授课的地方,如今却俨然成了声色场所,为世人唾弃。这些美貌婀娜的舞姬一部分由受玹鸦族庇护的小门派为讨好宗门主动献上,一部分则是姬氏派出的羽渡使从饥荒之地搜刮而来。她们正当年华,又受用许多教中秘术,一时间自然春光无限好,胜过那些在乱世中漂浮的同龄女子何止百倍。
然而平凡的资质又如何经受得住无保护下的过度透支?舞姬的生命仿佛于夜间盛放的昙花,在众人贪婪的期待下惊鸿一瞥,又在热闹退去后暗自凋零。
师傅呀,您当年为我取名“苒生”,也是抱着同样的期待么,又是什么让您改变主意,将我收为座下弟子呢。
苒生不禁在心里苦笑。
也许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到生命消亡的悲伤与无奈,曾经从未放在眼中的蝼蚁也让他动容起来。
他按捺下内心难以言说的酸涩,随姬无雪于主席坐下。
“苒师弟,你和皖师姐一向交好,近来可有小聚?”姬无雪贴心地让舞姬为苒生斟茶。
“皖师姐嫁入梁王府后,一心辅佐夫婿,培养女儿墨焱,鲜少出面待客。墨焱成年后,大事一般都由她代劳。”苒生有些感慨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回屠城的时候,墨焱也做了个小头目,你们应该打过照面才对。”
“那个臭丫头,就会给我添乱,不提也罢。”说起这个,姬无雪就头痛,墨焱的胜负欲比姬皖当年还要重,竟会为了争那一时意气,给明明快死了的文仁音灌下九转回旋夺命丹,真是不当家不识柴米贵。若不是墨焱后来算是降住了文仁音,把整个海妖城搅和得天翻地覆,自己还受了伤被保护起来,否则裘哥的伤她也得担一部分责任。
姬无雪小心眼地想。
“那雪师姐可听说过媚蛊虫王?区区六十条媚蛊可不敌其一分功力。”
姬无雪眼睛一亮,她当然听说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