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立着一把巨大的黑伞,黑伞下,聚着几个身着工装的男人,见他们走过来,领头男子小跑着靠近,指着人群中央的深坑问道,“客人们再看一眼吗?要钉棺了。”
傻子忙问,“那旁边就是……”
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男子点点头,“旁边是那个姑娘。”
道长想了想,领着他们走到深坑旁。
和小澜想得不一样,棺材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白瓷匣子。
也对,就算是他们,死了之后,也得变成匣子里的灰尘。
道长冲男子微鞠一躬,“麻烦各位了。”
合棺盖。
小澜盯着这两座紧挨着的墓碑,墓碑上是两个陌生的名字,和两张熟悉的脸。
照片里的菠萝还是一副温柔灿烂的笑容,枫糖的表情有些木然,还有些严肃,和他们平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小澜想起菠萝戳着枫糖的额头嫌弃他的样子。
“再睡我就打你了嗷!……”
小澜轻轻笑了一声,但很快,笑容就消失了。
秦音用很古怪的眼神看着墓碑上的二人,抱了抱小澜,没说话。
土壤混着伞外飘进来的雨丝,湿哒哒的,几个男人围成一圈把土壤往坑里铲,落在棺材上,发出噼啪的声音。
小澜忽地哭出了声。
秦音低头看着她,捏了捏她的肩膀。
宝木的眼圈也是红的,喃喃着,“小澜……”
小澜指向那逐渐被填满的深坑,“枫糖就这么被泥巴埋起来了吗?”
她大声抽泣着,两手胡乱抹着眼泪,但眼泪似乎怎么也止不住了,和雨一样,哗啦啦地往下淌。
傻子把头扭回去,微张开嘴,使劲眨着眼睛。
男人们见小澜一哭,纷纷停下了动作,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各位,”道长轻轻扬手,“快,请快点吧……”
几人闷头接着埋土,还有几人斜眼看着小澜,像是没见过别人在坟墓前面哭号一样。
“看什么看!”小澜口齿不清地哭叫着,“我是个小孩子,我还不能哭了吗?”
深坑很快填平了。
最后是落砖。
大理石板砰地盖到土面上时,小澜的眼泪一下子停了。
枫糖变成了和这墓园里的其他坟墓一样的东西。
但是,他也终于和菠萝一样了。
走出墓园时,小澜使劲擤了擤鼻涕,墓园的老头送他们回到门口,看着脸都哭肿了的小澜,嘿嘿笑了出来。
“这小朋友,可以。”
小澜把纸丢到老头踢过来的垃圾桶里,哑着嗓子问,“可以什么?”
“你这小朋友,哭的时候能大声哭,想通了就能把那小金珠收回去,挺通透挺明白,能活得好。”
“我不明白,”小澜最后抹了一把脸,把手上的泥都蹭到了脸上,“为什么人来的时候这么费劲,走的时候,这么简单就走了呢?”
雨慢慢停下。
间或还有几颗雨丝飞到几人身上。
老头停住脚步,看看天。
“挺好,雨停了。”
小澜也抬头,揉了揉眼睛。
“小朋友,”老头低下头,用油伞撑着地,“那是因为,人来的时候,大家都开心,再费劲,也开心,人走的时候,大家都伤心,不管多简单,都伤心。”
小澜似懂非懂地点头。
“老头子送到这儿了,呐,你们的车停在这条路前面,去吧,老头子回屋睡大觉去喽。”
道长朝老头远去的背影道了声“谢谢”,老头挥挥手,没回头,晃荡着油伞,慢悠悠离开了。
茉莉的别墅门口,罗九天和茉莉二人聊着什么,见有车驶进院前的车道,忙闭上嘴,默默等待他们下车。
茉莉有点紧张。
廖宜澜要是哭了怎么办?
要安慰她吗?会不会显得很矫情啊?还是开个玩笑逗她开心?但是感觉只有脑子不好的人才会这么做吧。
“呦!”罗九天抬起手迎接他们,嬉皮笑脸道,“哇!小丫头脸都哭肿了哈哈哈哈!……”
茉莉一脸“你脑子不好吧”的表情,一肘把他顶开,看着脸确实肿了的小澜,憋了一会儿,说道,“饭已经好了,今天做了肉饼,你不是爱吃肉饼吗?”
“真好,”小澜抓住她的手,“刚好我饿了。”
茉莉眨眨眼,有些纳闷。
看上去的确哭过了,但感觉不是很伤心的样子。
“兔子我也喂过了……”
“哦,它吃饱了吗?”
“啊?我就喂了两根胡萝卜啊,这么说,它跟在我后面咬我的裤脚是因为没吃饱吗?正常兔子吃这么多吗?”
吃饭的时候,兔子坐在小澜怀里,跟着他们又吃了很多。
饭后,小澜溜达回房间,随手翻了翻自己的衣服,发现了那枚界碑徽章。
道长亲手做的,他们每人都有一枚。
“菠萝现在,已经到达了界碑,”道长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她应该已经知道了。”
小澜扭头,瞅了眼道长,消瘦的肩膀耷拉下来,“道长,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界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