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不奇怪,弘化公主请人帮忙不止求了李景恒这一家,想必当年有点交情的皇室宗亲都递了书信。
撒网捕鱼,有一个算一个,弘化公主很有渣女体质。
于是从早上开始,皇室宗亲如同进了副本似的,有的单排,有的组队,一个接一个进宫刷BOSS。
李治挨个召见他们,能一直心平气和分别跟他们聊,实在已算得上涵养惊人了。
然而听宗亲们说得越多,李治的思路便越清晰。
事非寻常即有妖,今日宗亲组团进宫不是偶然,肯定是有人背后发力了。
“是谁让你进宫参劾李钦载的?景恒,你告诉朕实话。”李治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李景恒犹豫许久,方才低声道:“臣昨夜收到了弘化公主的信,信里数落李钦载罪状多款,臣与弘化公主自幼相益,实在不忍拒绝……”
李治点了点头:“今早朕也收到了一封书信和一道奏疏,分别是吐蕃大相禄东赞和弘化公主的,他们在书信和奏疏中的说法与你今日所言一致,都是参劾李钦载。”
说着李治突然笑了:“也不知李景初在凉州城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而致吐蕃吐谷浑两国皆向朕参劾诉苦,想来李景初做的事必不简单……”
听着李治如此亲昵的语气,李景恒愈发觉得今日进宫的决定很不明智。
天子对李钦载的宠信已无以复加,自己居然跑来告状,似乎有点自讨没趣的味道了。
见李景恒神情犹疑,李治澹澹地道:“景恒,你一直在长安,数千里之外的凉州城发生了什么,李钦载究竟做了什么,你是如何知道的?仅凭弘化公主一人之言,便进宫来参劾李钦载,不觉得太鲁莽了吗?”
李景恒顿时冒出了冷汗,垂头道:“陛下,臣知错了。臣不该只顾及情分而罔顾事实。”
李治语气稍微重了一些,道:“你确实错了,李钦载是朕遣去调停两国战争的使节,他在凉州城所做的一切,皆是出于对大唐的忠诚。”
“我们远隔千里,帮不了他的忙也就罢了,切不可在他背后捅刀子,此举岂不令忠臣心寒?”
李景恒愈发冷汗潸潸,不住地伏地请罪。
李治身子微微前倾,道:“你可知李钦载究竟在凉州城做了什么?”
“臣不知。”
李治从桉头取过一本奏疏,道:“此为李钦载给朕送来的奏疏,他赴任凉州的路上便被吐蕃派人行刺,这才有了屠戮吐蕃使团之举,此举是为报复吐蕃,立我国威。”
“后来派兵抢掠吐谷浑也好,在积石山教训吐蕃军队也好,与两国使节针锋相对也好,皆是为了大唐而谋动,可以说,李钦载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正当应分的,绝无不妥之处,换了朕是他,也会这么干。”
说着李治微笑道:“李钦载做了这些,吐蕃与吐谷浑之战,我大唐已强势介入,并已在两国间狠狠立威,如今的吐蕃和吐谷浑已不得不忌惮大唐的介入,对李钦载这位大唐使节更是敬畏又嫉恨。”
“这才有了两国使节一同参劾李钦载,请朕更换使节的恳求。”
“哈哈,越是如此,说明李钦载的存在越有必要,朕就是要让他站住脚,为大唐谋得万世之地,这个天子使节,舍景初其谁?”
盯着李景恒大汗淋漓的脸,李治缓缓道:“李钦载在边城为朕和大唐出生入死殚精竭虑,景恒何忍在背后掣肘,而令亲者痛,仇者快?”
“你回去吧,朕今日这些话,不仅说给你听,也说给那些宗亲听,希望你是最后一个进宫参劾李钦载的人。”
“弘化公主,她的心已经长偏了,亲情与社稷孰轻孰重,景恒当有取舍。”
看着李景恒惶恐告罪离开,李治的眉头再次紧锁。
江南淮南道的粮食筹集并不顺利,如今已是冬天,北方旱情的后果渐渐呈现,南方许多州县的官仓粮食大部分已运往北方赈济。
大唐想要在这种情况下筹齐一场战争所用的粮食,其实非常艰难。
李治不知道李钦载在凉州城撑得多辛苦,但他知道,李钦载必须继续硬撑下去,为筹齐粮草争取更多的时间。
…………
长安的消息,首先是百骑司送来的。
百骑司在传递消息这方面,途径和方式比吐蕃和吐谷浑快了一步。毕竟人家是专业的。
得到消息之后,宋森便匆匆进刺史府求见李钦载。
李钦载看到纸面上的寥寥数语后,顿时气坏了。
“参劾我?这俩货好意思参劾我?”李钦载暴跳如雷,气得在屋子里不停踱步。
宋森急忙安抚道:“李县伯息怒,陛下英明,并未听信谗言,李县伯与陛下之间的信任,实在让下官惊羡不已。”
李钦载哼了哼:“我还巴不得陛下听信谗言把我调回长安呢,以为我乐意在这破城里待着咋?在家里搂着婆娘揍孩子不香吗?”
说着李钦载暗然叹息:“老宋啊,你说人心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我对论仲琮和弘化公主够客气了吧?没刨他们的祖坟也没占他们便宜。”
“可他们呢?这头跟我虚情假意地谈着,转脸便送信去长安参劾我,请天子更换使节,还罗织如此多的罪状,你说说,我有那么恶贯满盈吗?”
宋森为难地犹豫片刻,终于决定做人还是诚实一点,于是低声道:“呃,李县伯,两国使节说您屠戮吐蕃使团,抢掠吐谷浑部落,贩卖吐谷浑少女等等,这些事……您确实干过。”
李钦载一愣,望向宋森的眼神渐渐不善:“老宋,你怕是很久没尝过长安城纨绔嚣张起来是啥味道了。”
宋森一惊,急忙道:“李县伯误会了,下官的意思是,不管您对两国干了什么,皆是出于对大唐和天子的一片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