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隐闵眼底星浪涌动,松垮领口斜在白皙如玉的脖颈上,喉间凸起隐蔽地上下一滑。
“殿下这般谮污臣,臣心里伤心。”
“你可说说,我如何谮污你了?”
白未暮不再用“本殿”,换了平易近人的自称。
宁隐闵忧愁感伤,“臣对殿下真情实感,在殿下眼里却是梨园戏子。”
暗室内鼻息如香海浮沉,白未暮面上始终带着嫣然笑意。她伸出一只手掌,支颐似笑非笑看他。
宁隐闵眸光素潆,迟疑了一瞬,改坐为跪,膝行了几步,衣料擦过矮几窸窸窣窣。他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白未暮手掌之中:“殿下。”
白未暮顿觉二人这般姿态,她好似调戏家中美妾的纨绔子弟。
“那夫子告诉我,怎样才可讨美人欢心?”
宁隐闵是跪姿,白未暮是坐姿,二人身形有异。此时宁隐闵需得微微颔首才能撞进白未暮欲勾不勾的眸光里。
如此居高临下,烛光掩映,衬得宁隐闵的眉眼深邃许多,以往,这张脸总是清寒梅蕊,淡墨勾皴,容易惹人恻隐。
“夫子?”白未暮一语轻昵。
宁隐闵恍然回神,仍是乖巧地垂了眼,“殿下拿了药膏来,想必是心疼臣的。不若……”
白未暮微微挑眉。
多宝架上漆金的烛台火舌摇曳,光幕泼地,让任何线条都明晰深刻。
满殿静穆,任何细微的动静都被无限放大。宁隐闵膝行至榻边,轻轻伏了伶仃腰背,骨节分明的手搭上了腰带结。
这一刻,白未暮本该闭眼斥他,可一双眼却不可自控地落在那个灯火阑珊的角落。像是蚕茧扯开了几匝白丝,中衣剥脱下半边,露出一面伤痕累累、触目惊心的脊背。
尚未结痂,鲜血淋漓。
白未暮这才恍然,从晌午挨了罚开始,他竟然没有一刻空隙来好好上个药。
宁隐闵轻轻伏着,沉默不语,乌黑的发分至两侧。身姿如琴,骨节如弦。
滴漏声不绝。
白未暮捏起了托盘里的药膏,起身。一片阴影覆拢到他身后。
凝固的药膏被温热手指打着圈融化,然后沾上均匀的一层,轻轻涂抹在狰狞伤痕上。指尖触碰的瞬间,宁隐闵轻轻战栗了一下,将头埋在了鹅绒枕里。
两人都没有说话,药膏很快便用掉了一半,有些位置白未暮触探不得,但宁隐闵也能够及,只得由宁隐闵稍后自行处理。
白未暮看着面前的人,恍惚间眼前浮现了前世那个头戴十二冕旒,负手立于陛阶上的身影。
她恍然惊觉,她上一世竟对宁隐闵的身世无丝毫了解,相处多年,不过是能说几句话的陌路人。淡水交情,又何来肝胆相照?
圆肚瓷瓶的盖子咚一声盖上,白未暮沉默了半晌,道:“好了。”
白衣被拉起来,遮去了濡热的源头。宁隐闵直起肩背,仰头看她,嗓音沉沉,“谢殿下疼惜。”
白未暮抱臂,“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若是个女子,必得如妲己、褒姒之流,祸国殃民。”
宁隐闵怔忪,而后睫毛一颤,掩去眼底笑意,“若有祸民之野心,才算得祸国殃民。臣如此,只取悦殿下一人,殿下也要降罪于臣吗?”
白未暮也笑,“有言曰,宁错杀不放过。”
宁隐闵蹙眉,“如此,殿下不若让晌午那心狠手辣的嬷嬷再来一趟,再赏臣几顿,殿下也就高枕无忧了。”
白未暮窥他神色,见他有伤怜之态,终于蹲下身来,温声道,“是学生错了,夫子大人有大量,可好?”
宁隐闵一直垂着头,听她此言,肩膀不停颤动。宝炬灯芒一晃,照出他抑不住的笑意,后来愈演愈烈,闷笑竟溢出了牙关。
白未暮恼羞成怒,“彩青!赏你五十两银子,速将宁大人卖到梨花楼。”
宁隐闵不敢笑了:“……殿下。”
插科打诨了一番,白未暮叫侍女拆了那厚重银锡锁,将宁隐闵好生送回房中休养。
宁隐闵同她亦真亦假、虚虚实实,两人逢场作戏,虽各自心怀鬼胎,白未暮还是摸清了一些脉络。
慈恩堂的事,约莫是真的。宁隐闵前世登基后的第一把火便是征战北越,大败胡贼至山海关外,斩杀叛将叛官和朝中奸细共四十余人。宁隐闵必是厌恶通敌叛国之狡诈奸贼的。
可慈恩堂之事,如今不可上报父皇。
一来朝中有奸细,若打草惊蛇,恐逆党弃车保帅,行事更加隐蔽,再想连根拔起便难上加难。二来,既然宁隐闵运筹帷幄足智多谋,三年后便有侦察抗衡之力,何不利用好宁隐闵这颗有用的棋子?
白未暮透过朦胧如水的月影纱,微睁着眼,欣赏着天际清冷遥远的孤月。
圆月如盘,中秋将至。
中秋…中秋……
白未暮忽然猛地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