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白未暮可现场赋诗一首,约莫能诌出这么一句:其癖甚异。
缘何在彩青眼里,她堂堂文德公主以刑罚他人为癖?缘何宁隐闵这等龙章凤姿的人物,竟信得此等狂悖之言?
上一世,白未暮得奇书之后,正是彩青献计曰:不若将宁大人强掠至府内,强行逼迫其就范从之。
后来,她也曾多次见得彩青和宁隐闵二人接头见面。如今想来,这彩青想出如此计策,分明只为离间她和宁隐闵。
白未暮正待一声令下,将这对阴会的男女抓捕个现形。却听到宁隐闵手中窸窣作响,掏出了约莫是银票之类的东西,拍于阁内的桌案上。
“彩青姑娘,这些是五十两银子,已是我全部家当。求姑娘再帮帮我,我总要搏一搏。”宁隐闵的声音有些苦涩。
彩青半晌未答,片刻后,她压低了些声音:“大人身为探花郎,当今陛下惜才朝野皆知,如若大人向陛下进言,调离公主府便可平步青云,何必在这里受殿下磋磨?”
“姑娘还年轻,约莫不懂。”
宁隐闵的身影倒映在窗纸上,清清矍矍。
彩青怒道,“大人,小女子只是个奴婢,如何帮您讨得殿下欢心。再者,大人究竟有何意图非要讨得殿下欢心,难道是要学那些钻营取巧之人,觊觎驸马之位?”
这彩青,怎得听起来这般忠心耿耿大义凛然…难道和她所想相异?
宁隐闵将桌上的纸片推了推,道:“宁某必不会害殿下,若违背此言,粉身碎骨。彩青姑娘,先前你不是说,殿下希望宁某能专心服侍公主吗?”
彩青支支吾吾,不好多言。
白未暮拽着一旁的狗尾巴草,心知她前世年纪尚小,乍一遇此事心神不宁,便同彩青、彩玉和彩罗三名贴身侍女商议了遇到奇书的事。
彩玉主张杀人了事,彩罗建议将此事告知父皇,而彩青则建议将人囚于公主府严加看管。
想必正是因为如此,彩青才同宁隐闵说希望他能专心服侍公主。
但“服侍”一词,怎如此怪异?
宁隐闵仍在絮絮叨叨:“姑娘只需建议殿下,强行将宁某囚于公主府,逼迫宁某就范从之。”
烛芒摇曳,碎影斑驳。章华台外的红纸灯笼在木制墙板上打出一轮轮的橘色倒影。
白未暮一个趔趄栽倒在地,身侧的彩玉和彩罗均沉默如鸡。
“如此便可得五十两银子?”
“此事若成,尽数奉上。”
“……”
等到白未暮被侍女从泥地里扶起来,心神仍旧恍惚不已。
宁隐闵宁大人,萤窗雪案,殿试时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七步做《鎏金赋》,惊才绝艳,名动天下。若非年纪轻轻,又有霞姿月韵,岂止摘得探花郎?
可如今,怎么疑似罹患精神痼疾啊?
就在此时,宁隐闵眼神一凛,猛然回头,厉声喝道:“什么人?”
彩青也唬了一大跳,房中人影闪过,章华台大门轰然打开。
“谁在那里偷听?”
白未暮扑了扑大门打开震到脸上的灰,在狗尾巴草上捻了捻踩了一脚的泥,施施然站起身来,在彩青震惊的视线里拾级而上,行至阁内。
宁隐闵先前磅礴的气势偃旗息鼓,他惊慌失措地绞了绞手指,“殿…殿下……”
白未暮身后大批侍卫倾巢出动,将章华台团团包围。红旗烈烈,她迎着瑟瑟秋风,右手扶额,压住额头暴跳的青筋,左手托脸,贴住不断抽搐的嘴角。
“来人,将宁大人囚于本殿的寝殿,记住,要用上好的银锡锁,拴千里马的、十匹马也拉不断的那种。”
侍卫全体沉默如鸡。
半晌,侍卫头子曾顺才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满脸激动之色:“还不快去!”
当着众人的面,白未暮拿走了桌上的五十两银票,朝宁隐闵和彩青各自挥了挥。
“本公主的报酬。”
宁隐闵:“……”
彩青:“…………”
·
等到白未暮命下人收拾了马车和从宫中带回的珍宝,洗去一身扒墙角的污泥飞灰,日已西沉。殿外藤萝茂盛,萝月掩空幕,寒霜已然覆拢了前楹。
白未暮行至寝殿,接过一旁脸红如胭脂的彩青手里的托盘,示意侍女们候在殿外。
幔帐连绵,纱罗如海,她端着托盘如分花拂柳,纱幔在背后泛起一道涟漪。
许是听到有人行走过来,幔帐后伏地的身影微微抬头,声音颤抖,“殿下。”
最后一道纱帘扶开,男子半跪在榻边,手里执着一盏风灯,正在添火。侍卫们果然将她的命令执行得严密,锁在男子脚上的银锡链足足有寻常铁链的两倍粗,行动间多有不便,松垮的白色寝衣下露出一截白皙脚踝,虽冷白如玉,却青筋绵延,暗含劲力。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