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凌感受着胳膊上那一步不让的分量,眼前又是少女那张倔强小脸,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闹心。
“我真的是有事不能带着你,待我处理完了一定回来领你!”
今日计划去摆平大河村那几个地头蛇,那场面压根不适合带着这个看着怯生生的小丫鬟,故而范凌才将人先放在胡婶子这,没想到竟还惹得人不愿了。
好说歹说,人还是一脸倔强地看着自己,范凌有些顶不住了,干脆从腰上解下自己的腰牌,往人手里一拍……
“我是扶风县尉,这是我的腰牌,你拿着,总该放心了吧?”
冰凉又沉甸甸的铜质令牌落入掌中,李青芝愣神了一下,低头去看。
确实是官府的令牌无疑,眼前人也确实穿着属于九品县尉的淡青色袍服,是一点没错的。
范凌见人不犟了,也松了力道,心下长舒了一口气,对着胡娘子再度叮嘱了一声,便大跨步离去了。
踏出茶坊,范凌总莫名觉得自己好似捡了一个麻烦回来。
被勒令在外头等候的衙役们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见人出来了,纷纷闭了嘴。
但仍有皮痒大胆的凑上去问。
“大人,你刚刚去做了什么?”
虽隔了有一段距离,但他们可瞧见了,那小娘子生得那叫一个水灵秀气,整个扶风县都没见过这样式儿的,就是看着有几分弱不禁风的可怜劲。
眼看着他们一向怕麻烦的县尉大人凑上去,给人家又买包子又买饮子的,殷勤地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还将人带到了胡娘子茶坊,他们早就急得抓心挠肝了。
说话的是平日里最会在范凌面前油腔滑调的丁四郎,也不怕挨范凌骂,毕竟也都习惯了。
但当他们县尉那凉凉的眼神落下来时,丁四郎还是心中怵了一下。
咋个回事,明明还是个比他还小上两岁的小郎君,怎的如此慑人?
范凌也不会真跟这些闲得发慌的衙役们计较,只是怕被人误会,淡淡解释了一句:“没什么,只是收了个丫鬟罢了。”
十几个衙役听得面色惊异,尤其丁四郎,像是看见了什么暴殄天物的一幕,忍不住嘟囔道:“大人糊涂,那小娘子模样多标致,做了丫鬟岂不是明珠做了弹丸,可惜,可惜啊……”
说了还不够,丁四郎甚至还满面可惜地长叹了一声,恨不得以身代之。
范凌斜瞥了他一眼,长眉微挑,语气懒懒道:“不如回家可惜去,也好静静你那糊涂脑子……”
此话一出,丁四郎立即不敢再可惜了,这相当于停职了,那可不行,他还要赚钱养家呢!
见人老实了,范凌哼了一声,带着人往城外去了。
……
胡氏茶坊中,李青芝呆呆地捧着那枚铜质令牌,出神地望着少年郎远去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的。
但很快,茶坊的主人胡娘子便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娘子怎么称呼?”
妇人声音温和,全然不像是包藏祸心的人,李青芝紧紧握着手心的令牌,心里也安然了几分。
“胡婶子好。”
先是款款行了一个叉手礼,李青芝才自报家门。
“我姓……叶,名唤青芝,婶子唤我青芝便好。”
纵使民间也有李姓人家,以防万一,李青芝还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姓氏,便说了阿娘的叶姓。
胡娘子眉眼带笑地上前扶了一把,愈发觉得范郎君不像是寻了个丫鬟回来,这一言一行,通身的气派,说是千金贵女也使得。
“叶小娘子太多礼了,咱们这市井,哪里需要这般规矩的礼仪,快别这般。”
这一句提醒了李青芝,这里不是魏地,而是不讲礼仪规矩的市井巷陌,她若是日日这般,岂不是叫人生出疑窦?
赶忙收敛了下意识的礼仪规矩,告诫下次见人再不可如此了。
被热情的胡婶子拉到椅子上坐下,李青芝将捧了半天的几个剩包子搁在桌子上,疲乏的身子也松懈了几分。
胡娘子细心地给上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重新坐在了李青芝对面。
“叶小娘子是哪里人?瞧着人不太好,可是家中遇上了什么难处?”
一身粗布旧衣,又愿意给人当丫鬟,定然是生活困苦艰难。
一开始还以为是家境贫寒出来谋生的,但近看一番,胡娘子却发现这少女模样娇得很,不仅不像穷困人家养出来的孩子,甚至像是从富贵窝里出来的。
也许是富庶人家遭了难,才让家中子女无奈出去谋生。
可怜,可叹。
李青芝正缺一个人听听她给自己编造的凄惨身世,见胡婶子终于问起,她努力做出悲戚的模样,开始娓娓道来。
“婶子,我是沧州人,家中本是做小生意的,虽不是什么巨富,但也是吃穿不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