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遥动作停住了,瞳孔微缩。
赵玄序拧断了一个人的脖子,没说什么话,只是往旁边伸出手。地下跪着的人里面立即有人爬起来,哆哆嗦嗦捧着一张锦帕轻轻垫在他手下面。赵玄序捏过帕子,脚下终于转了一个方向,叫闻遥看清楚了他的脸。
很美的脸,和闻遥记忆中十分相似。眉似远山,鼻梁高挺,唇色鲜红,凤眼弧度弯挑,含而不露,自带七分愁情暖意,活色生香。
大美人面上神情也不凶,只是有点漫不经心,是一种随意放松的状态。总之这张脸,很美很美,和赵玄序头发身材很搭,和刚刚狠辣凶戾拧断人头的杀人手法不太搭。
江湖凶险,闻遥这么多年来杀人越货的事情没少见。边疆律法疏松,当地势力盘根错节,火刮上蒸笼的刑法闻遥也不是没有见过。但在这么美的园子里用这么美的脸杀一个美人,还是有点冲击力。
毕竟其它美人放空的时候都是攀花折柳,而不是拧断人头。
而且,最关键的是,现在杀人的是赵玄序。
闻遥有点震惊。
她认识的赵玄序可做不出来这种事。
她和赵玄序认识在南诏,当时她在蛊师手上受了伤。蛊毒狠辣,她被燕苍救下,躺在塌上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法下床走路。闲得发慌,闻遥就弄出炭条开始画画。
一张张素描线条干净利落,满院子的侍女都喜欢来找闻遥。只需要给这位侠女一叠拍花糕一叠麻团,就能拿到一副和自己十成十肖像的画。
满窗户盎然春色,一群漂亮小姐姐叽叽喳喳,糕点的香味混杂香膏的幽香。闻遥醉倒在温柔乡,她帮小姐姐们画素描,小姐姐们不但喂她吃东西还送她胭脂水粉,教她妆点打扮。
往往这个时候,赵玄序会准时靠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静静看着闻遥和一团女孩子凑在一起。
他一直在生病,孟春天身上仍旧披着厚厚的大氅。少年人很瘦,墨发逶迤,俊俏的脸除眉尖有点色彩,一点血色都没有。身边跟着的人也跟纸人似的,无声无息站成一排,大白天莫名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直到闻遥注意到他,伸手招呼让他过去,赵玄序才会捧着一碟子糕点,小媳妇儿似的低眉顺眼朝闻遥走过去。
闻遥眨眨眼,被惊得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脑子里疯狂刷屏。
燕苍你个老东西,满纸荒唐言,写什么“腼腆柔顺”“凄楚隐忍”“手无缚鸡之力”的屁话!我请问哪一句和眼前这个大赵玄序搭得上边?
闻遥警铃狂响,直觉自己上了一条黑船,觉得自己现在不应该和赵玄序见面,得先拎酒去和燕苍聊聊天。
她当机立断,转身准备走人。
下一刻迎面袭来一道劲风。
闻遥及时站住脚,一侧脸,簪子就隔着一寸擦着她的鼻尖稳稳没入一旁的树干。
哇哦,被发现了。
赵玄序不知道什么时候拔下的那姑娘的发簪。一共两只,还有一只在他手里头掂着。
他目光幽幽,面上那点诡谲森然的柔软半点没变。弥漫的水汽沾湿他垂落的袍角和墨发尾端,一张脸隔着雾气犹如隔雾看花,越发惊心动魄。
旁边不知从哪里涌上一大群侍卫,各个都穿着玄甲,拿着长剑,形制规模不像是寻常皇子府上的侍从。
他们越过赵玄序直奔闻遥的方向,齐刷刷拔出剑来对准她。
闻遥一甩那半只窑鸡,赶忙开口高声道:“哎,别!燕苍让我来的,我不是刺客,别动手啊!”
她普一开口,院子里传来“哐当”一声,是金属砸落在十字路面上的脆响。
闻遥略微探出脸看过去,见赵玄序丢了簪子,双手空空自袖中垂下。
他面上神情终于有了变化,眼睛睁大了些,那点虚幻的感觉霎时间消失了,仿佛天上的神仙落在了地上。
两人视线隔着一大队人马相撞,闻遥有点尴尬地对他笑了一下,试探道:“还记得我吗?以前我们在——”
“阿遥,你来了。”赵玄序开口道。
“好快啊。”他跨过尸体,一步步朝着闻遥走过来:“燕苍之前说你在漠北。路途遥远,莫不是为了赶路,几日没好好歇息?”
在众人堪称惊悚的目光下,赵玄序眉目自然舒展,声音柔软沙哑,语气熟稔的让闻遥觉得怪异,手臂上起了一圈鸡皮疙瘩。
赵玄序走路时还单手拎着被温水打湿的衣服,这个动作难免有些女气,但由他来做却丝毫不显,只是风流缠绵。
几句话的功夫,他走到榕树下扬起脸,微微歪着头看着闻遥。
过了一会,赵玄序目光脉脉,唇角轻柔弯起,笑起来:“没关系,来了就好。屋子已经收拾好了,阿遥,你累吗?要休息吗?”
闻遥刚准备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赵玄序继续说道:“天冷,阿遥要不要泡热池?”
他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