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禾奔到医院时,手术室门口已经堵满了人,岳母坐在椅子上拍着腿哭嚎,岳父佝偻着肩膀,妈妈低头抹眼泪,父亲站在中间,背手往门上看。
他看向现场唯一一个表现比较平静的女人。
孙晓星朝他走过来,视线掠过他这一身狼狈,咬紧牙关,用力挥手给了他一巴掌。
声音脆亮,男人的脸被打偏,微红眼眶在无人看见的角度甩出一滴泪,抛物线落在地上,迸溅成花。
孙晓星怒道:“你可真够本事的,自己惹出来一身骚,全落到翟静身上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嫁给你!”
听见响声的双方父母赶忙跑过来,梁家爸妈将儿子拦在身后,翟家爸妈拉住孙晓星的手,翟妈妈泣不成声,翟爸爸连声说:“使不得,使不得……”
梁嘉禾保持被打偏的姿势良久,才扭回头哑声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孙晓星冷声:“在清宫。”
“人没事——”
“你来的时候看见那滴了一地的血了吗,还敢说人没事?!这是从鬼门关被拽回来的!”
梁嘉禾看见了。
他的手脚冰凉,浑身都很冷,只有左脸火辣辣的疼,提醒他这不是最近那些支离破碎的梦。
是他要继续面对下去的现实。
……
没多久,手术室门从里面拉开,一张蓝色病床被推出来,女人身上盖着同色被单,额发湿润,脸颊和唇瓣如百合花纯白,衬得睫毛更黑,安静闭着,不像睡着,更像是死了。
“静静——”翟妈妈哭着扑上去,哭喊声震动楼道,肝肠寸断,即便是见惯了此情此景的医生和护士都忍不住动容,但还是要连忙拉住她,“不要堵在这,先送病房。”
梁嘉禾跟到门口,脚步迟疑下来,没敢进病房。兜里手机突然震起来,他走到墙边接听,说自己家里出点事,要请几天假。
总经理说:“你蜜月就半个月没来公司,这才过多久就又请假,等你回来了,公司大门在哪你还能记得吗?”
“我老婆出车祸了。”梁嘉禾眨了下眼,抬头看着对面雪白的墙,“孩子……也没了……”
他没有至交,没有知心朋友。
他不知道能与谁说。
领导安静许久,批了他一周的带薪假,“节哀,记得公司大门就好。”
翟妈妈再伤心,天色渐黑,兜里手机一遍一遍地响,还是要回家给儿媳妇和儿媳妇肚子里的孙子做饭,翟爸爸跟着一道回去。
梁妈妈坐在椅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盼孙子盼了三年,结果盼来了孙子没了的消息,只觉得人生都灰暗没希望了,拽着梁嘉禾的衣服哀哭:“我们家是造的什么孽啊,想让你好好地……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怎么就这么难啊……”
“妈,对不起。”
梁爸爸拉她胳膊,“我们先走吧,嘉禾够伤心的了,我们就别在这烦他了。”
梁妈妈站起来说:“那我回家熬汤,静静醒了你给我们打个电话,我再送过来。”
“嗯。”
……
翟静醒来时,浑身彻骨的疼,神思尚未恢复,眼里已经疼出了泪。
梁嘉禾站在窗边听见抽泣声,回头见人已经醒来,大步走过去。
距床边仅剩一步时,又握紧拳头缓缓停下。
翟静扭过头。
梁嘉禾看清她通红的眼睛和蓄满的泪水,原就持续性闷痛的胸腔瞬间疼的他呼吸不上来,拳头捏的更紧,指关节撑到青白。
他动了动唇,只觉得喉咙干疼,涩哑,“你……”
只出了一声,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泪水滑过她眼角,流入鬓角黑发,翟静唇瓣干白,看着他,“孩子……”
“没了。”梁嘉禾低下头。
“我知道。”翟静轻声。
昏迷前听见医生凶李柏玏时她就知道保不住,不到两个月的小胚胎,哪经得住那么猛的撞击。
“李柏玏呢?”
“警察已经控制住了,司机警察正在追捕。”
话音刚落,响起敲门声,梁嘉禾去开门,见一男一女两位警察,穿着夏天的半袖警服,胸口别着执法记录仪。
他们已经来了好几趟,“梁先生,请问翟女士醒了吗?”
“刚醒。”
“好的,我们进去做个笔录。”
他们进去了,却见翟静背过身去,一副不愿交流的姿态。
梁嘉禾说:“她刚醒,身体还不舒服,麻烦你们明天再来吧。”
“也行,那我们先告知一下进度,司机杜荣已经抓捕归案,我们也拘留审讯过了,二位想聊随时都可以。”
“好,辛苦你们了。”
警察离开后,病房重新安静下来。
梁嘉禾站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