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之后把钱补给你。
我们昨天跟小孩打赌,如果你找不到尚柳的照片,就给他买康德,如果你找到了,他就老老实实开弧光。
为了给孩子买机甲,我们已经用光了养老钱。如果再顺着他的性子,给他买康德,我们老两口就只能变卖房产跑网约船了。”
右手忽然被人握住,尚柳吓了一大跳,更令她震惊的是,女人拉着她的手不放,什么难堪的家事都往外头说。
不过,她还真是猜对了。
尚柳司令官的名头再响亮,也不过是早早死掉的叛徒。那男孩正是好面子的年纪,肯定会选择外形更酷炫的机甲。
她花费重金买来的照片,竟阴差阳错地成为父母与孩子之间的赌注,又帮助自己拿下了订单。
只是,她心中还是有一点不爽的——因为她骨子里很桀骜,不喜欢被人操纵。
察觉到她的迟疑,男人出言宽慰道:“抱歉抱歉,我夫人性格开朗外向,也比较自来熟。”
为了钱和工作,尚柳连声说没事,又偷偷瞄向店铺深处。斯派克自尊心那么强,肯定不想看见家丑被母亲到处宣扬。
她倒也不是关心那小子,只怕他听到以后迁怒记恨上她,再摆个脸子发大疯。
既然这口黑锅已经落在她头上,她今天势必要把货卖出去。
只是,这两口子心眼实在太多,以后尽量要少打交道。
万幸万幸,斯派克上来时什么都没有听见。他红着眼眶举着合同,生无可恋地让爸妈签字掏钱。
交易平安无事地完成,尚柳顺利送走这家人。
她放松脊背,正要去喝水,发现陈老头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
老头伸出胳膊,拍拍她的肩膀:“这家人麻烦的很,可把你累坏了。”
尚柳投去一个又痛苦又认可的眼神,又听见老头开口:“你知道,那小孩刚才在下面跟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
“去年,他爸爸主动提起,等他考上好高中,就给他买个康德机甲。”
尚柳愣住了:什么?
“结果就在昨天晚上,他爸妈专门把他叫去谈话,说康德机甲买不成了,说他到了该懂事的年纪,爹娘都不容易,他也该为家里头着想,不要那么任性。”
陈老头长叹一声:“那小孩哭得惨滴很。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我念叨,说他没有不懂事,也没有任性。他最开始没打算买康德,是他老爸一遍又一遍地提起,才让他有念想的。
既然不能兑现,那为什么要答应;既然家里条件困难,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他颠来倒去地重复这两句话,还把鼻水淌了我一鞋。”
尚柳听得有些恍惚:她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她被母亲一手拉扯大,母亲向来把她当成家里的一份子,大事小事好事坏事都会跟她商量。
她似乎也能明白,那个高傲男孩为什么在地下室号啕大哭。
大部分时候,他的父母对他很不错,节衣缩食也要供他上私立,还把他娇惯成没礼貌的、不可一世的小混账。
可某些时候,他的父母又会突然翻脸,拉着外人一起指责他,明里暗里骂他没良心。
真是反复无常,难以捉摸的亲情。
这份爱来得太不纯粹,参杂着荆刺、镣铐与沙砾,令人痛苦又无法挣脱。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老头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大堆,凝视着尚柳,“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在我这做不长久——我不是想骂你,也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提前把话说开。”
尚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尽管这老头说的是大实话。
老头弹出枯瘦多褶的手,指着尚柳:“你是个有本事,有野心,还能忍住脾气的娃娃,我这种小店容不下你,你将来肯定要往高处走,我绝不会拦你。”
“老汉我说点掏心窝子的,你愿意听就听,”
说着,老头翻过手腕,伸向自己的心口,“从今以后,不想做的事情就别弄。不想打交道的人就别理。
刚才那两口子跟老狐狸似的,把自家娃都能逼疯。机甲还得定期维护保养,你们还要打交道,你猜他俩会不会坑你?”
尚柳点了点头:的确,她刚才就被坑了。
见尚柳还算听劝,陈老头终于放缓语气:“是我缺这点银子,还是你缺那点表现的机会,咱们非得挣那点窝囊钱?
啥都可以慢慢弄,事情好坏咱们管不了,也急不来。可咱们只有这一条烂命,别弄糟蹋了。”
罗里吧嗦地念了一大堆,老头咽了口唾沫,转身喝茶去了。
尚柳站在原地,如梦方醒。
陈老头不知道她身上背负着什么,不明白她的苦衷,却将她看得很透彻。
她十年前就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