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尚柳还在痛苦地上网。
因为斯派克给她下了死命令,限她三天之内必须提供证据,否则就要删好友。
她一回到公寓就打开终端,一心扑在网络上。
可那些网站审核竟该死地细心,她翻遍了已知的所有大型论坛,只能搜到她面容严肃、一板一眼的官方半身像——后来也成为了她的遗照。
黑白的,全彩的,开了美颜的,被人涂鸦丑化的……将自己的遗像浏览了成千上万遍,尚柳有些颓然,将虚拟屏幕一把推远。
她不想干了,这活儿比杀人都累。
那混账小孩提出这样的要求,也许只是为了给她找茬,刁难一下她。
尚柳思考片刻,起身离开沙发,破门而入,从床上薅起熟睡的松德,又使劲把它摇醒。
“这么晚了,干啥呀……”
松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脖颈上的伞膜不情愿地耷拉着。
“你帮我个忙,”
尚柳揪着松德的衣领,不疾不徐地给出条件,“我明天带你去餐馆,想吃什么随便点。”
就在刚才,她忽然意识到,松德不是她饲养的爬宠,而是乌尔曼花钱雇来的助手,是要给她尚柳干活的。
她干嘛要单打独斗,一个人受苦受累?
一听到有好饭吃,松德的瞌睡立刻没了。它站直身子摩拳擦掌:“什么忙什么忙?我现在就帮!”
尚柳把它带到客厅,又把虚拟屏幕推到它眼前:“你在网上找一下我的照片,不要这个大头照。”
这任务实在奇怪,看着屏幕里的黑白遗照,松德欲言又止,眼珠子咕噜噜地转,显然又给尚柳加上了一条罪名——自恋。
尚柳懒得解释,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监督松德干活。她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松德惊呼:“哎呀!”
她以为工作有新进展,正要凑过去看,却听见松德对着她的彩色证件照发出感慨:“你的头发原来是火红色的,真漂亮呀。”
她重新躺回去,又斜了松德一眼:“不用大呼小叫吧,你的鳞片也是红色的。”
松德并没有接话,而是继续忙碌起来。
说实在的,尚柳对松德没报多大希望,可松德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她喜出望外。
它熟练地敲出一行陌生的域名,破解了几道防火墙,点进一个全新的页面,然后把屏幕还给尚柳。
尚柳定睛一看,发现这是一个网购界面,商品名是“尚柳生前新闻大图粉丝直拍全套无暇买一赠一现货出”,跟在后头的售价更是长得令人瞠目结舌,销量还挺高。
尚柳问:“这到底是个什么网站?”
松德回答:“是线上黑市。”
线上黑市,星网上的极黑极恶之地,不仅贩卖各种违禁物品及活体,还能雇凶杀人。
看着那堆乱七八糟的陌生词汇,尚柳又问:“这个店铺,是在卖我的照片吗?”
松德点头:“就是你平时搜不到的,论坛上删减的那些。”
得到肯定的回答,尚柳心情很是复杂。
十年过去了,居然还有人惦记着她,甚至愿意花费天价买照片。
而她吃饭喝水运动办公坐飞船的照片又“何德何能”,居然和那些穷凶极恶的物件平起平坐,很荣幸地成为黑市里的违禁物。
而现在,尚柳更是要花费一大笔钱,购买一张自己的旧照片。
勉强平复了心情,她忍着肉痛下单,又跑去找客服沟通。客服态度很亲切,回复速度也很快,三分钟内就传来两张角度相似的高清大图
——原来是这么个买一赠一法。
照片中的尚柳稚气未脱,红发梳成高高的马尾,脸颊上还有圆嘟嘟的肉。她坐在HGS练习机甲的右肩,抱起双臂俯视镜头,笑得开怀又明媚。
尚柳端详着照片,与曾经的自己对视。
她还记得那一刻。
那是新生入学的第三天,机甲指挥学院为一年级同学举办了一场机甲友谊赛。
那一天,她开着普通廉价的练习机,把资质卓越、万里挑一的同届学生打得满地乱滚。
身为友谊赛的最终优胜者,她还特地走出驾驶舱,坐在机甲的肩膀上,笑嘻嘻地欣赏自己的战果。
自此她一战成名,还拉动了当年GHS机甲的销量。
照片所记录的,就是她用笑容挑衅众人的那一瞬间。
不过,这照片是谁拍的来着?把她的笑容拍得这么漂亮友好,杀伤力都减半了。
尚柳摸摸下巴颏,硬是没能想起来。
她关掉客服,看着不可描述的、几乎能盖满马赛克的黑市商城,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松德,松德一脸天真地望着她,还眨了眨琥珀色的大眼睛。
尚柳又不是机甲店老头,也从不吃卖萌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