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是在这次毕业照里,江翔和连千雅再次相见。
这个世界真小啊,来陪吴水月来参加蜚蜚毕业照的连千雅,和来参加江蜚蜚毕业照的江翔,当年分得那么不愉快的两个人,看着吴水月和江蜚蜚脸贴脸地亲密合照,竟然也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一起喝茶吃饭了。
饭桌上他们没有表露彼此相识的事,整顿饭上吴水月叽叽喳喳地找话题聊,像是一根线轴,牵动所有人一齐动起来。
饭后,蜚蜚和陈佩乔准备送江翔去坐车回柏溪,吴家的车路过,吴太太叫停了司机,还是决定下来找蜚蜚说两句。
吴水月跟着下了车,爸爸因为工作太忙,没吃完这顿饭就走了,只有连千雅陪着她。她问陈佩乔:“怎么了?我妈去帮你把关未来媳妇吗?”
陈佩乔只当吴水月不知道蜚蜚和吴太太的关系,说:“可能吧。”
吴水月却“啧啧”两声,说:“把关也把不出什么问题,我这个异父异母的姐姐,是个超级好的人,不比我差,甚至应该说还比我好那么一点点。也不多,就一点点,足够你珍惜一辈子了。”
陈佩乔看着这个灿若玫瑰的女孩,这个一直被人捧在掌心之上的女孩,其实什么都懂。
吴水月十五岁那年,连千雅终于得到了这个小公主的认可,如愿成为了吴太太。
这八年里,她把对亲生女儿的思念和愧疚全都投射到吴水月身上。自小失母的吴水月遇上抛下了女儿的连千雅,是一只断臂的黄莺遇见一只折翼的百灵。开始时吴水月对她警备森严,连千雅用为人母亲必备的耐心和温柔慢慢融化了她,吴先生忙于工作,他本就需要这样一位贤妻良母。
连千雅已经忘了吴水月是从什么时候改口叫自己为“妈妈”的了,就像她也已经忘了她离开柏溪的那天蜚蜚到底有没有开口问她“妈妈,你要去哪里?”。
她陪着吴水月长大,照顾她和吴先生的生活起居,成为了养尊处优的富太太。只是偶尔,她也会想起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那个因为自己的自私被留在了柏溪的女孩,不知道她长大了没有,不知道江翔还有没有沉溺酒精,如果有醒悟了的话凭着他那副残破的身躯能不能顺利把她养大。
在吴水月这里她是一个完美的继母,在江蜚蜚那里她是一个五犯离场的虚影。
生而不养,自私,抛弃,远走,不顾不问,五犯,早早离场。
只是,偶尔收拾旧物时,翻出那张她抱着女儿的已经褪色的两寸合照,她也会黯然伤神,露出一点和富贵无忧的吴家并不相衬的哀伤。
吴水月是在过年前翻出的这张照片。那天连千雅陪同吴先生出去应酬了,清洁阿姨正在搞大扫除准备迎接新年,吴水月一个人在家,闲着无聊跟邱冬意和陈佩乔出去看他们打球,天气冷,看了一会她就先回家了,刚好碰见阿姨翻出了一个积满了尘的盒子。她好奇,拿过来看了看,看见了那张连千雅和两岁江蜚蜚的合照。
她缠着清洁阿姨给她说说妈妈以前的事,清洁阿姨知道的不多,吴先生不允许别人私下议论这些,但是大小姐追问,只能说一些传闻给她听听。
传闻里,连千雅曾是柏溪市有名的美人,二十岁时嫁给当时赫赫有名的球坛新秀。后来丈夫因伤退役,据说婚后生活并不美满。再后来连千雅离开了柏溪,来到了苏和,认识了吴先生,成为了吴太太。
照片后面写有一串字,江斐斐,二零零一年八月二十三,还有个地址。这是连千雅关于她的亲生女儿最后的记忆线索,怕终有一天她可能会连女儿何时出生、长于何地都忘了,只能这般浅浅记下。
看着照片上那个和连千雅长了八分像的小孩,吴水月有一阵愧疚感。过去她埋怨上天夺走了她的妈妈,后来上天还了连千雅给她。原来不是还的,是借的,是挪用的。当一个小孩重新获得了母爱,就必定会有另一个小孩失去了母爱。上天不会无缘无故大变活人,它只是用了偷盗切换之戏码,将一部分的不幸换成了另一部分人的幸福。
吴水月记下了那个名字和地址,在八月中旬,给照片上的女孩寄了一张明信片,祝她生日快乐。她并不知道那个女孩有没有按时长大,没有母亲照顾的她活得累不累,有没有人欺负她,也不知道按照这个地址寄过去的东西她到底能不能收到。
甚至,她根本无法确认这个“江斐斐”是否还活着。
但她还是寄了,她和“江斐斐”生日只差一天,如果能相遇她应该要叫对方一声“姐姐”。在给“姐姐”的明信片上,她不敢留自己的名字,最后她写了家里的地址,署名连千雅。
几个月后,因为伤病退出了柏溪四中女子篮球校队的蜚蜚难以接受这些变故,顺着明信片上吴水月留下的地址找了过来。她曾以为那张明信片是妈妈寄回来祝她生日快乐的,但在陈佩乔带她去了吴家时,她看到了大玻璃柜子里小心裱装的吴水月的书法作品和获奖证书。透过明亮的玻璃,她认出了笔迹,原来并非妈妈寄回来的,是妈妈现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