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再次醒来,是在一个血阵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被某个充满绝望的人献舍了。
不过下一秒,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现在的身体,似乎很年轻,只有十三四岁,瘦骨嶙峋的四肢,虽然有很多结痂了的伤处,但是并没有被献舍的那种。
他全身都是暗红的血,曾经历过一场格外惨烈的厮杀。
衣服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只是依稀能够分辨出,应该是浅色系的,似乎是白色。
白色,那人最喜欢的颜色呢。
想到那一抹白衣,薛洋的眼眸中落满了星星点点的光。
随即,又想起了魏无羡的那句,“人家恶心透了你,你还偏偏要把人家拉回来,陪你玩这种破游戏。”
他当时很想解释的,他并非为了玩游戏。
他想救晓星尘,发自真心,因为在意,因为喜欢。
只要能够救晓星尘,哪怕让他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他都甘之如饮。
只不过, ...
一个恶人的喜欢,那人弃如敝履。
“哎。”薛洋一声轻叹。
不是早就说好了,再不相见吗?
还真是应了晓星尘那句话,死性不改呢。
也难怪蓝忘机与魏无羡一脸鄙夷,“霜华,你不配。”“人家恶心透了你 ...”
可能,旁观者比较明白吧。
不配,恶心透了,说不定,连被我这种人记挂着,晓星尘都会认为我脏吧。
薛洋自嘲的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原本惨白的脸,愈发白了。
“咔查 ——”
随着他的苏醒,周围有了轻微的气流变化。
薛洋这才满脸疑惑,看向了声音的方向,原来自己被困在了一处结界里,而外面是一汪深蓝色的湖水。
难道我死后,被镇压在了湖底?
他有些懵,想坐起来看看,却发现这具身体根本不听他使唤。
手软软的抬起了,又落了下去。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身体像是被整个车轮碾压过似的,每一寸筋骨都撕裂般的疼。
“以为这点疼,就可以让我屈服吗?”
薛洋有些不屑的挑了挑眉,咬着牙坐直了身体,“真是太小瞧我了,我可是自小被打着长大的,这些跟失去晓星尘比起来,简直 ...”
“不值一提”梗在了喉咙里。
“魂魄都碎成这样了,就算是浆糊,也糊不起来了。”
他的耳畔一直回荡着这句话。
魏无羡当时说的那样肯定,字字扎心。
薛洋突然有些想哭。
他守在义城八年,翻遍了各类古籍,所有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遍了。
甚至,听闻木灵枉世,以万千生灵血祭,可以救回魂魄不归的人。他知道晓星尘定不会愿意的,却依旧屠了整个义城。
可是那人,却如此决绝,始终不给与回应,甚至连魂魄都愈来愈弱了。
晓星尘,再也回不来了。
他早就知道的,可是就是不愿意相信。
宁愿抱有希望,自欺欺人一世,也不愿独自一人,面对没有晓星尘的人世间。
如若晓星尘都不在了,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哎。怎么又想到那人了呢。
薛洋的眼眸暗了又暗,直至一片黑暗。
他又躺回了血阵,闭上了双眸,泪水顺着他的脸,再次一颗,一颗,落入了那无穷尽的绝望与相思中 ——
道长,我终究还是弄丢了你,弄丢了霜华,弄丢了你仅存的那缕神识,还有你留给我的最后一颗糖,那颗我随身携带了八年、一直舍不得吃掉的糖。
我要怎么做,才能找回你呢。
可能找不回了吧。
“哗啦,哗啦 ——”
周围的结界已经彻底破碎了,刺骨的湖水毫不留情的灌了进来,瞬间淹没了一切。
从始至终,薛洋都闭着一双眸子,仿若从来不曾醒来。
醒来了又如何呢?
失了晓星尘的人间,只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