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周星野做了一个梦。
梦里碧海连天,闪耀着细碎晨光的沙滩,周勇江居然牵起沈露的手漫步,玫红色的纱裙飘扬出波浪的形状。
沈亦安悠然跟在他们身后,偶尔上前,拯救女人浸湿的裙摆。
仿佛和谐一家般其乐融融的场面,盎然高耸的椰林,都在为之欢呼雀跃,椰子自然掉落,发出阵阵脆耳轻响。
宛如隽永的塑雕,被封刻在透明的漂流瓶,遥远的,飘进她的梦里。
伸手,触摸到坚实的壁垒,才发现,困在瓶内的是她自己。
夜风掀起纱帘,窗外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对着深沉的幕色大喊,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曾想,夏天还没结束,她却要提早进入冬眠了。
有一股冷湿漉漉的,从肩脊窜出,像爬虫在皮肤游走。
第二天午睡惊醒的一刻,周星野猛然从课桌抬头。
知觉重归于位,压出红痕的胳膊缓慢移动,才发觉颈后痒痒凉凉的,是同学玩闹甩落的水珠。
右侧同桌被她的动静吓一跳,“又做噩梦了?”
“好像是,”她双手捂住脸颊,“不太记得了。”
是夜熄灯前一秒,周星野敲响了沈亦安的房门。
门打开,灯光从她白到发亮的皮肤和黑色吊带裙闪过。
沈亦安额前的发丝微湿,穿着纯白宽松的长T和及膝睡裤,显然刚洗完澡,一只手还握在门把上,看起来不甚欢迎的样子。
她忍耐抿唇,“阿姨让我拿给你的。”
眉眼一抬,他似乎很惊讶,半怀疑半警惕的眸光打量着,从她手里的果盘到脸颊,最后还是礼貌道谢。
怎料,对方却不肯松手。
于是加了些力道。
周星野看准时机撤退,果盘顿时倾斜,随着半边橙瓣和苹果掉落的,还有一个小可爱路飞的手办。
她大言不惭地指控,“我好心给你送果盘,你却摔坏了我的手办,欠我一个人情,得还!”
浓密的睫毛扑闪,向下盖过一半眼睛,沈亦安似笑非笑。
“我的”这个词,用的还真是既精妙又霸道。
剑拔弩张的最初,周星野曾千方百计同他作对,无论女孩如何幼稚耍花招,沈亦安从没有觉得落败或退缩过,因为他的骄傲同样不可一世。
唯独一个时刻。
她站在台阶之上,精巧的下巴睥睨他,露出白瓷般细腻的脖颈,仿佛一只骄矜傲慢的天鹅,那双引人注目的眼睛,更是写满讨厌和不甘。
全如他们第一次见面。
白色纺裙随她转身的背影,荡出一条无情的弧线,伴随卧室门“嘭”的关上,像扇了人一巴掌。
而之后,依旧是不等平的视线,她傲然宣誓主权,“这里是我家!你衣食住行、用的花的,都是我的!”
这是一个悖论,沈亦安想,明明是周勇江的,怎么眼下都成了她的。
可是,他却反驳不出口。
所以只能忍耐和放任女孩一步步攻城略地,抢夺周勇江送他的生日礼物,让出所有物品的优先使用权,霸占他的时间和空间,慢慢竟然习惯。
甚至生出一种可怖的错觉。
时间长了,连他,也都会变成她的。
从没见过如此拙劣的碰瓷,沈亦安一时无语。
他弯腰,差点撞到她鼻子,周星野急忙后退一步。
脚边的路飞视而不见,他先一步捡起地板上的水果,说:“浪费食物可耻。”
周星野不禁提高嗓门,“别转移话题。”
根本不知道,没有底气生硬转移话题的人,究竟是谁。
“想让我帮你试卷签字?”沈亦安将脏掉的水果扔进垃圾桶。
“不用不用,”周星野举起路飞,笑出同款白牙,示好的意图昭然若揭,“不如我们愉快地忘记这件事。”
沈亦安好似被逗笑了,“哪件事?”
她深深吸气,忍耐地闭眼又睁开,嘴张一半,却听见楼梯那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大脑警铃骤响,来不及理智反应,身体已经推着沈亦安躲进房间,关上门。
一系列举动,不仅引得他愕然,连她自己都觉得唐突。
温柔的声音此时隔着一道墙,“以安,我切了果盘给你。”
沈露是个有教养的母亲,不会冒然闯入房间,这点他们心知肚明。
所以沈亦安不急不慢,饶有意味瞥她一眼,对上周星野来不及尴尬,挤眉弄眼的表情。
他才终于开口,“我在换衣服,先放门口吧。”
沈露果然放下果盘,似乎很快敲了敲隔壁房门,又转回来。
“星野不在房间吗?”
“她……”
沈亦安才刚要回答,不防对面突然一个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