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将至,南茵市迎来一场罕见大雪。
通往市中心大剧院的道路上,路面被厚重积雪覆盖,前方一连好几辆车出了故障,歪七扭八的停在道路中央。双闪灯忽明忽暗,在纯白无垠的冰天雪地里显得尤为刺眼。
风雪天里,车子抛锚无法行进。
舒苡言焦急地站在路边,前后张望着,迟迟没有等来道路救援。
焦头烂额之际,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瞥了眼,来电人是她们乐团的负责人毕年。
已经冻僵的手指差点解不开指纹锁,她烦躁地试了几次,终于划开通话界面。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那头,毕年同样焦灼,“你那边怎么样了?能在演出开始前赶回来吗?”
“毕老师,我已经联系了道路救援队,但拖车的人现在还没来。”她瞥了眼前方的交通状况,已经隐隐有了堵塞的苗头,“我这边根本叫不到网约车,万一迟到……”
“不能迟到。”毕年早猜到她这边的糟糕状况,手指摁了摁眉心,截断她的话。
舒苡言是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正逢当红,炙手可热,不少观众买票都是为了一睹她的风采。她不来,这场演出恐怕没法进行下去。
可眼下距离演奏会开始只剩一小时,等收拾完眼前的烂摊子,怕是早已错过了开场时间。
“把你的具体位置告诉我,我安排人过去接你。”毕年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紧接着给她发过去一串电话号码,还附上一句话:
【这是我朋友的儿子,今天陪领导过来看演出,我叫他过去接你。你注意看手机,到了他会与你联系。】
舒苡言把手机号复制下来,正要拨过去,不料对方先一步打了过来。眼皮毫无征兆地跳了跳,她迟疑着摁下接听键。
“你好,舒小姐吗?”对方猝不及防地开口,嗓音略哑,语调却轻盈。
听见这个声音,舒苡言一时哽噎,本就被冻得僵硬的手差点握不稳手机。
“舒小姐?”
大脑空白一瞬,她迟缓地答,嗓音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是。”
舒苡言细细分辨着电话里的声音。
这人的音色的确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个人,声音却不似他那般清冽,反而带着几分类似颗粒质感的嘶哑。
“你在芙蓉路和繁星路的交叉路口,是吗?”得到回应,对方接着开口,语气柔和下来,似在安抚,“别急,我马上就到了。”
声音像,语气像,连说话时的气息和停顿都和那个人如出一辙的相似。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舒苡言无措地站在原地,呼吸逐渐加重,麻木僵硬的手指再次曲卷几分。
电话那头默不作声。
男人清了清嗓子,再次问道:“拖车公司联系好了吗?”
舒苡言平复着心情,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联系了道路救援,应该在路上了。”
男人轻轻“嗯”了声:“别急,我来帮你问问。”
电话挂断。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冷风接连吹过,凉意渗透至神经末梢,连心跳的频率都变快了。
不时,远处传来“嘀嘀”两声清晰的鸣笛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距她两三米处停下。
舒苡言视力极好,远远地对上了车牌号,迈着忐忑的步伐朝那边走去。
伴随着车窗缓缓降下,驾驶室里男人的面容也逐渐清晰起来。
舒苡言微微俯下身:“您好,请问是毕年老师让您来接……”
未完的话哽噎在喉。
韩箴摘下蓝牙耳机,抬头看她,清俊面庞和温柔眉眼一如当年。
目光相对,舒苡言脸上的表情僵得彻底,眼里的错愕和慌乱无所遁形。
男人眼中也有意外,但不多,很快便被轻柔的目光掩盖过去。他始终表现得淡然,像是早已知晓对方是她,只是诧异于她这些年的微末变化。
视线一寸寸扫过那张小巧素淡的脸,韩箴眼中的情绪变得复杂。
对面的女人依旧高挑清瘦,肤色呈现出凝脂般的冷白,年少时的青涩彻底褪去,眉眼愈发深邃动人,唯独那双清凌杏眼和看人时的冷淡到极致的神情,一分一毫都不曾变过。
短暂几秒的对视,舒苡言的呼吸逐渐加重。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慌乱地撤回搭在车窗边缘的手,绕到车尾再次核对了一遍车牌号。
南A·XXX56。
确实是这辆车没错。
在她发呆的间隙,男人已推门下车,不急不徐,款步行至她跟前。
“不好意思,我需要再和领导确认一下……”舒苡言抬起头,目光与他撞上,茫然而又无措。
这么多年过去,他似乎还是老样子,身形依旧修长挺拔,与学生时代并无两样。唯一变化则是五官轮廓更加立体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