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一行,实为查缉佞臣田大——当年轰动全城的尚国公贪污案渠魁。
不曾想遭际暗礁,又妖风怪起,船覂倾翻,随行十二暗卫皆丧命于此。
他因幼时落水,习了些游术,才幸免一难。
杵在床上的另一只手紧握又松,往来数次,李酌修才把心中怒意压下。
这一案,大理寺用印,御史台读鞫诛三族,血染悔罪台,木已成舟。
可尚国公品行如何,他身为尚国公的甥男②怎能不知。
靖蝗灾,治水患,常遇朝廷赈款不足,他几次倾囊相助,上敬先辈,下礼晚辈,叹一句魁首也不为过。
这般高风亮节、德厚流光的人,竟因贪污罪名被砍头。
母妃怕连累他,亦跟着上吊自缢。
众人皆劝他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可祸不及自身,永远不懂别人心境。
这一案,是他心中大憾,穷其一生,也要讨一个公道。
“阿娘,他醒了。”鱼十鸢去左廊端药,鱼娘化了一碗糖水递给她。
“一起拿过去,锦都都是显贵之人,必然吃不得苦。”
鱼十鸢暗暗撇嘴,“平日里我也没瞧见您对我这般好,便是鱼十然那小子,您也是不宠着惯着,怎的到了外人这里,您就面面俱到了?”她接过盛了糖水的碗,调侃道:“莫不是阿娘,瞧着人家生的好看,起了甚么坏心思?”
“你这小妮子!”鱼娘瞪了鱼十鸢一眼,忽然笑道:“我是给你瞧着呢,那般好看的男子,可不是得配我这俊秀的小闺女。”
鱼十鸢调侃不成,还被鱼娘说了个脸红。:她娇哼一声,飞快跑开。
方才走的急,没阖屋门。
鱼十鸢端着碗进来时,暗悄悄打量了一眼李酌修。
方才她那句话虽是掺了戏言,但也是实话。不知是不是锦都的水土养人,这般好看的人,她还是头一次见。
长眉入鬓,眸色掺星。顶顶好看的人,像是仙儿一样。
想起阿娘方才那句话,耳尖刚刚退下去的绯红又不自觉燃起,鱼十鸢抿了抿嘴,故作镇定走进去。
“药好了,快些喝吧。”
李酌修抬眸,看到鱼十鸢手里端了两个碗,下意识吞了口口水,眉头不自觉蹙起,问道:“要喝这么多吗?”
“嗯?”鱼十鸢疑惑,低头瞧了眼仅有半碗的黑药汁,“不多啊。”
她把那碗药汁递给李酌修,李酌修犹犹豫豫,接过去,再没了动作。
“快喝啊,放凉了效力会大减的。”鱼十鸢急着催促,这碗药,她可是花了八个铜板才买来的,定然要让它物尽其用。
李酌修手指死死扣住碗底,抿着唇,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将药仰头一口灌进嘴里。
“这里还有一碗——”
“呕——”
鱼十鸢刚把那碗糖水递过去,谁知李酌修偏头,杵着床沿将刚刚喝下去的药吐得一干二净。
他所对着的方向,正是鱼十鸢递碗过来之处。
鱼十鸢傻眼,端着一碗掺了药水、口水、糖水的碗愣在原地。
锦都人果真生的娇贵,连药都吃不得苦味。
“我……”李酌修不要意思挠挠鼻尖,又擦了擦嘴角,一脸尴尬看向鱼十鸢。
好半晌,鱼十鸢终于找回些声音,“这碗药……花了我八个铜板……”
李酌修疑惑看她,鱼十鸢咽下一口口水,“你得还我。”
“还,自然该还。”李酌修点点头,而后心上一计:“只是……”他故作局促,神色真诚,“在下行囊悉数被江水卷走,姑娘、姑娘能不能容我几日?”
“容你几日便能有钱?”
“自然,我到时给亲朋写信,他们自会相助。”
“那你现在去写啊……”鱼十鸢深深看了一眼局促的李酌修,忽然想起他身上有伤,自己这样是否太过咄咄逼人了些,又道:“等你伤好了也不迟。”
“那……那在下能不能在姑娘家借宿几日?”说完,他似乎也意识到这话多么不妥,又急忙开口:“是我唐突了,姑娘见谅。只是……只是在下身负重伤,实在没了去处,情急之下才……”
“借宿可以,不过……你要给我钱,每日二十铜板,你看如何?”鱼十鸢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他若留十天,便是两百个,这可比她上滩赚的多。
引水一次才十个铜板,加之自己又是女儿身,不得旁人信任,生意更是难做。
“还有,你可识字?”
“……识些。”
一听李酌修认字,鱼十鸢喜上眉梢,不再计较他吐了自己八个铜板,靠近几步,问道:“那、那你可不可以教我?”
“好。”李酌修挑眉。
锦都律法,千个铜钱可抵一两白银。因铜钱出行多有不便,锦都之人早已推举银两交易,没想到遥远